第三十三章 长辞化羽

    第三十三章 长辞化羽 (第3/3页)

,这事对他有着非常强大的诱惑力。因此带了当天夜里,他独自忍受着恐惧,再次潜入了关着那女人的院子。

    在地窖狭小的空间里,那盏挂在顶棚上的昏黄小灯泡映照出女人肥胖畸形的身体。她就像知道方九龄会回来一样,一直开着小灯,等待着他的出现。她在地窖的干草垫上向方九龄爬来。方九龄发现她爬行的动作的确像极了某种动物。随着爬行产生的震动,她身上的赘肉颤一颤的。爬到铁窗前,她的身影突然隐没在阴影之中。借助着手电光和地窖中的小灯泡,方九龄搜寻着她的身影。由于角度问题,从方九龄的位置看下去,只能看到窗户下方一小部分蠕动着的肉块。方九龄举着手电,慢悠悠地接近那扇铁窗。他想知道那个女人在窗子下面捣鼓什么?正当方九龄距离铁窗还有一拳远时,一张几乎被蓬乱油腻的头发遮盖住的肿胀大脸赫然出现在窗内。一只神经质的大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那张咧成弯月的大嘴露出两排黄牙。用方九龄的话说:“我当时被吓得连屁都从嘴里放出来了”。他猛地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扔掉手电,手脚并用地向后褪了几步。女人的大脸几乎要伸出铁窗外,若不是还有几根牢固的栏杆,方九龄就会亲身经历一次电影《贞子》中的经典镜头。由于有铁窗相隔,而且方九龄也确定这个女人的确爬不出来,他才逐渐放下心来。他捡起手电,缓慢靠近了这女人。那女人依然保持了痴笑的吓人表情,左手紧抓住铁栏杆,慢慢地向方九龄伸出了粗胖的右臂。不知为什么,方九龄当时看到她伸出的手,也有了想触碰这个疯女人的想法。他也将自己的手以一种蜗牛爬行的缓慢速度,试探着向那女人的手伸去。那副景象极具画面感。像极了米开朗基罗的名画《创造亚当》。

    突然,一股非常霸道的力量钳住了方九龄的手腕。当时,方九龄想高呼“救命”,然而想到万籁俱寂的乡下夜晚,他私闯别人家的院子,调戏人家的疯女人……他忍住了这种冲动。不知道是方九龄的姿势让他很难发力,还是这疯女人天生怪力,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没有挣脱那只手。他被一点一点地拖近铁窗旁边。当两人的距离足够近,那女人的右手便放松了一点力道,也不再向前拉扯方九龄。他们俩四目相对。不对,应该是三目相对,因为那个女人的右眼一直隐藏在长发的后面。女人的右手虽然不再那么用力,但依然抓着方九龄的走手腕。犹如他就是一只被猎到的小鸟,手一松,就会飞走。

    她将一根左手的手指放在嘴前,发出“嘘”的一声,然后神秘兮兮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自己嘟哝到:“小声。别吵醒他们”。

    方九龄当时觉得,女人在提醒他和自己“不能吵醒家人”。但是后来,方九龄觉得这句话或许有更深的含义。

    那个女人转回头后,继续盯着方九龄,对他说到:“告诉你个秘密……我没疯”。

    接着,那天夜里,疯女人以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给方九龄讲诉了几个诡异的故事。

    方九龄在那个村庄里一共住了半个月左右。自从那个夜里,那疯女人给他讲了第一个故事之后。除了看看书以外,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跑到那疯女人地窖旁听她讲故事。后来方九龄发现,并不只针对他。其实任何人接近那里,疯女人都会对他们讲那些故事,只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女人“净讲疯话”。这些“疯话”有些匪夷所思,有些细思极恐,还有一些好像是历史故事。方九龄对这个疯女人的故事很有兴趣。几乎每次谈话,他都会用手机将这女人的话录制下来。那些故事中的主角基本上都不是这疯女人,但她讲诉得就像自己亲身经历一样,细致入微。故事中的人物所处的时间和空间很大,比如上一个故事说的似乎是明朝年间的南方传说,下一个故事却是民国时期的北平旧事。直到近一年来,方九龄才从这些看似支离破碎的一堆故事里找到些许规律。几乎所有的故事都和某个远古神明,古代密教,恐惧与绝望,献祭和救赎有关。

    方九龄即将离开的最后一夜,他又来到那个疯女人的地窖旁。虽然方九龄与这疯女人认识时间不常,但他还是感觉有几分难过。那个疯女人在说完最后一个故事以后也变得沉默。她默默注视着方九龄,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所有故事都讲完而感到一种空虚,还是预感到方九龄即将离开而伤感。方九龄摸出自己带着的打火机送给了这个疯女人。没错,方九龄和几乎所有的那个年纪的男孩一样,总想做一些不被老师与家长们认可的事情。他希望这个自己一直待在身边的,廉价的一次性打火机能给这女人带来一些回忆。那疯女人低着头,双手捧着小打火机,在掌中摩挲着,显得非常珍重的样子。

    方九龄回到南京,不久便开学了。他的日子过得跟所有高中生一样无聊。对于不擅长体育运动,学习成绩普通,又不善于呼朋唤友的方九龄来说。他在高中里就像一个隐形人,毫无存在感可言。几个月之后,方九龄的母亲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住在老家的小姨打来的。电话中除了问候与寒暄,还有未来如何料理外婆的后世之类的谈话以外,小姨还带来了一个让方九龄震惊的消息。他的妈妈之后又将这件事情当成怪谈讲给方九龄。小姨说那个赵家的疯丫头烧死在了地窖里。方九龄顿时感到震惊又自责,他非常后悔当初不该把打火机留给她做纪念。然而,事情却没有方九龄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个疯女人在紧锁的地窖里消失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烧焦的,仰卧着的黑色人形轮廓。奇怪的是,地窖里没有发现任何引火之物,而且除了那个被烧焦的轮廓外,地窖内其它的干草垫子都没有燃烧痕迹。其实这件事就发生在方九龄和妈妈离开的几天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