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干戈安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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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干戈安能已 (第1/3页)

    霍兴安举剑,准备拨挡来袭之箭。这时一个男子从山坡上飞跳下来,几个起落,鹞飞鹄翔般的到了霍兴安眼前。

    这个人站定,看了那兰悦一眼,对霍兴安抱拳到:“兴安公子请留步。”

    在庄中时,霍兴安不太留意庄里的人,所以对此人竟没什么印象。

    “在下孟通,是秦庄主的徒弟。”他客气地说,“我家小姐身薄体弱,从没出过远门,还请兴安公子先让我家小姐回庄,否则我师父师娘会不放心的。”

    见到孟通不失礼数的要求,霍兴安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果孟通上来便出手,他会不假思索地挥剑相斗。

    见霍兴安没有回答,孟通便上前对那兰悦说:“小姐,请回去吧。”

    忽然,霍兴安将剑在那兰悦身前一横,道:“我有要事和这位姑娘商议。”

    那兰悦怯弱的看了看霍兴安,没有说话。

    孟通神色一凝,道:“兴安公子有事不妨去庄里商议。”

    霍兴安也是面色一沉:“这是私事。”

    “嘻嘻,私奔的事,当然是私事。”刚才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离得很近。

    霍兴安和孟通都是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坡边突出的石头上,她身子很瘦,衣服也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会刮走,她的脸上似乎涂着很厚的脂粉,鬓边戴着头花,腰间系着花飘带,宛似少女打扮。虽然看不出她的年龄,但仍能看出她眉目间的老相。

    孟通一呆,拱手道:“原来是,鬼手星婆驾到!有失远迎了。”

    “谁要你们迎?”那个被叫做鬼手星婆的女子笑道,“老鬼不来迎我,谁配迎我。”

    孟通神情尴尬:“不知星婆这次大驾光临有何事?”

    “明知故问,你这小崽子,我来了难道还有别的事?我又不是来吃你们袍客庄的残汤剩饭。”

    “星婆说笑。星婆来了,我们自然好生相待。”

    “嗯……你们不要劳神费思地赶我走便好了……”

    “岂敢,”孟通道,“我这就回庄告诉师父师娘,为星婆接风。”他转眼对那兰悦说,“小姐,走吧。”

    星婆道:“看来小丫头不愿意和你回去呢。这一对郎才女貌的小冤家,嘻嘻,你还是成全了他们的好。”

    霍兴安有些赧颜,那兰悦更是满脸羞色。

    孟通转头看着霍兴安,说:“请兴安公子和我家小姐先回庄再说,如何?”

    见霍兴安不说话,孟通上前一步,伸出手去,面露微笑,轻轻把住霍兴安握剑的手。霍兴安没有动作,他有些犹豫,毕竟这孟通客客气气地。他们互相对视着,彼此皆有试探之意。孟通微笑着将霍兴安的手轻轻压下。

    忽然,霍兴安感觉孟通的手紧紧箍住了自己的手背,霍兴安暗暗用力,但只觉对方的劲力越来越大,他使劲地保持着剑柄不被压下,但是一股力道使他的手掌变得酸软,他盯着孟通的眼睛,孟通脸上渐渐消失的笑容仿佛变成了揶揄。忽然手上一股强大的无法抗衡的怪力贯来,仿佛经脉扭转,霍兴安吃痛地松手,剑掉在了地上。

    霍兴安自小在山里长大,经常举石抛崖,手搏狼豹,也自恃臂力过人,但没想到在孟通的掌下竟然撑不了一会儿,也是心里吃惊。他迅速地左手出拳,直冲孟通面门,孟通侧头闪开,霍兴安再出腿,孟通跳退闪开……转眼间,双方已经迅疾无比地过了五六招,但霍兴安却未沾到孟通的身子,而孟通的手扔抓着他的手背。霍兴安振臂旋身,两人一起翻跳开去。两人拳来脚往,拆了十来招,霍兴安怒喝一声,全力向孟通的胸口打去,忽然,手上紧缚的力消失了,孟通急退避开,霍兴安收势不住,摔在地上打了个滚。

    这一交手,高下立分。孟通不待霍兴安爬起,飞身而上,击掌扫腿,霍兴安左支右绌,竟被掌封腿攻压制得无法起身。之前孟通对霍兴安还有所忌惮,不敢轻视,现在已然完全不放在眼里般,将霍兴安逼得十分狼狈。

    那个星婆倒像坐山观虎斗般地在石上盘腿坐了下来,说:“小黑袍儿的徒子徒孙倒还学得有模有样,不过这九天游龙掌有些儿戏呦,怎么像蚱蜢儿乱蹦呢?”

    孟通没回话,只在霍兴安身上跳跃发招,霍兴安勉强支撑了一会儿,但觉气不能提,他几次想滚开去捡地上的剑,而孟通的掌风总是呼啸在耳边,却又不与他硬搏,他每次欲与其对掌,孟通便避开,显然有戏弄之意。

    那星婆开口道:“这位小公子看来是使剑的,人家不愿使拳动腿,你怎么总缠着人家?”

    孟通闻声跳开,说:“好,那我就领教一下兴安公子的剑法!”

    这时崖上的几个庄丁已经走了下来,其中一个递上一把剑,孟通斜腿半蹲拧身做了一个起势,剑尖傲然指向霍兴安。

    霍兴安摸过剑,从地上跳起,剑花一抖,立即横在胸口,也做了一个起势。

    对峙片刻,孟通点了点剑尖道:“来吧。”

    霍兴安咬住牙,胸中怒气上冲,他喝了一声,使出长白老怪所教的本派剑法,如疾风而至。这套长白派剑法,时而犀利,时而怀柔,跌宕多变。孟通没有直接迎锋,而是在霍兴安激烈的进攻中不时插入,看似闪躲,但往往直切要害,逼得霍兴安时时回护。

    几招之后,孟通已然熟悉了霍兴安的招法般,忽然变守为攻,招招反制,看似浑厚而又不失细腻的长白派剑法在孟通更为机巧的招法下竟显得有些拙笨。孟通的剑招虚虚实实,上下游刃,灵动莫测。

    星婆嘻嘻一笑:“小黑袍儿就是鬼灵精,教徒弟耍这套阴阳剑法,小公子你得变一变了,要不你斗不过他。”

    霍兴安跳开一步,拨转剑柄,身随剑走,开始以玄灵剑法相斗。玄灵剑法其实霍兴安学了个半生不熟,而且玄灵剑法以多人联阵为上,一个人腾挪就单薄许多威力大减。见霍兴安剑招突变,孟通也相应变招,不待霍兴安移步换位,便抢先截断。孟通的剑招变得愈发快疾,只几招,将霍兴安封制得无法施展。只见孟通的剑尖在霍兴安胸前左击右点,而霍兴安连连后退,直到退到石壁,再无法后退,霍兴安蹬壁跳起一个旋身,剑锋挥出一道弧光斩向孟通的剑,两剑眼看就要震鸣而撞,就在碰击的一刹那,孟通的剑倏地滑开,贴着霍兴安的剑刃削向其手臂,霍兴安急转剑柄,而孟通的剑竟缠绕着他的剑,转起圈来,霍兴安只觉眼前全是剑尖闪动,像被渔网裹住了一般,竟挣脱不开,又像被吸入一个磁石堆中。眼花缭乱间,剑柄一震,剑被孟通挑飞,孟通用剑尖接住落下的魁斗剑,耍了几转才接到手里。

    孟通用剑指着呆住的霍兴安,撇了撇嘴:“不过尔尔。”

    霍兴安心下又羞又愤,自知不是对手,现在剑在人手,已然难以夺回,如果再行比试,只能自取其辱。他瞪着孟通道:“你要怎样?”

    那兰悦神情紧张的看了看霍兴安,只道孟通要杀了他,轻声央求道:“他什么也没有对我做。”

    “嘻,”星婆道,“棒打鸳鸯哟,姑娘家当然不干了。”

    那兰悦脸一红,低下了头。

    孟通站到那兰悦和霍兴安之间,说:“小姐放心,我不会杀他。但此人显然是道貌岸然之徒,可能是山匪淫贼也未可知,只怕他贼心不死,再来行强盗之事。”

    霍兴安大怒,挥拳便击向孟通,竟无视眼前指逼的剑一般,孟通倒是一惊,剑尖一扫,削去了霍兴安一绺头发,霍兴安仿佛搏命一样,冲向孟通,格开剑刃。孟通侧身,再一剑,插入了霍兴安的左臂,那兰悦“啊”了一声。

    孟通显然是手下留情,否则当是一剑穿心,而霍兴安仍是搏命般的直撞入孟通的怀中,孟通以肘相抵,霍兴安感觉到一股劲力冲来,几乎骨节寸断。见霍兴安疯一样地冲来,孟通也有些吃惊,他将两手的剑柄倒转以拳相迎,这次他不再礼让,全力相迎,只几招,便将毫无章法的霍兴安击得跪倒在地。他将剑横在霍兴安的脖子上,说:“看来你心有不甘!”

    霍兴安感到屈辱无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平辈人的面前被迫跪下,他想要站起来,而孟通的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像千钧巨石般使他动弹不得。他只觉万念俱灰,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那兰悦看见霍兴安臂上不断染红的衣袖,害怕得移开了目光。

    霍兴安忽然将脖颈向剑刃上抹去,孟通急忙挪开剑刃,但仍按住霍兴安,霍兴安感觉劲力难提双臂绵软。这对霍兴安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黑袍的徒孙也是这么不近人情呀。”星婆叹道。

    “今后还望你改邪归正,如果再淫邪不改,冒犯我庄,我就不再客气了。”

    “嘿,”星婆笑道,“你这小崽子教训人的口气和小黑袍儿倒有一比。小黑袍儿还真把自己的偏门歪派当成名门正派了……”

    “星婆有所不知。”孟通道,“此人来我庄小住数日,觊觎不成,就埋伏在外伺机把我家小姐掳走了。”

    “是吗,”星婆道,“我看那,他们俩个早就暗通款曲,私订终身了呢。”

    孟通松了手,收了剑。霍兴安运力准备再上前相搏,却感觉肩头发麻,臂膀滞重。

    孟通邀星婆入庄,星婆不置可否。孟通便和庄丁们带着那兰悦告辞离去。那兰悦心情复杂地看了霍兴安一眼,而孟通似乎不屑一顾,没有再理会霍兴安。

    霍兴安默默地站了起来,内心如万千虫豸噬咬,连山谷里的风也似乎变成了悲悯般的呜咽。他看着那把失而复得的魁斗剑被孟通携远了,懊丧、恼怒、激愤和无望在心中剧烈翻涌。

    “这位小公子,”星婆道,“不必太难过了。小黑袍儿自恃武功冠绝,他的徒子徒孙自然也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她笑道,“输给他的徒孙也没有什么丢人的,这天下有多少高手想从小黑袍儿那讨得一招半式的?至于交手过招那更是难有机会。今天你敢到袍客庄来比试,岂不是捋虎须哦。”

    “我不是来讨教比武的。”霍兴安说。

    “嘻,我知道,”星婆说,“你想掳走小黑袍儿的女儿,那可也是胆子好大的呦。”

    “我不是……”霍兴安现在痛苦欲绝,哪愿与她分辩什么。他顿了顿,沉声道:“多谢指点。”便转身而走。他现在只想远远地逃离这个耻辱之地,难以抑制的悲伤使他不想再多说一句。

    他疾步地走出了数丈外,看见有树枝挡路,便劈掌砍断,却见星婆鬼魅一样地出现在前面。

    “小公子,”星婆道,“你的剑法尚可,就是太规矩了些,很容易被他的那套阴阳剑法耍得晕头转向。”

    霍兴安已然沮丧痛苦已极,哪有心情听她讲什么剑法,他望着她,觉得此人奇怪又多事。“多谢!”他扭头便走。

    他一路愤怒的踢着沙石,劈砍着阻挡他的树枝草木,一直走到另一个山顶,颓然的坐下来。刚坐下,只听身后有人轻轻道:“哎,心上人儿何日再能得见哟。”

    霍兴安回头,发现那鬼手星婆又神临鬼现般的坐在了他的身后,但是背对着他,心下不由得敬畏:这鬼手星婆的无影轻功实在了得!

    “这位高人……”霍兴安回转过身来,看着她。

    “叫我星婆就行,”星婆说,“小公子,你可不要寻短见,你要是寻了短见,叫那位小心上人可怎么办?”星婆又“嘻”的一笑。

    星婆忽然平地飘起般,轻轻的转过来,裙裾莲动。“嗯……”她轻轻落下,说,“小公子一定不甘心,你不会走的吧。”

    “我不会走的!”霍兴安狠狠的说。

    “嗯,”星婆道,“那你还是要回去比试喽?”

    霍兴安咬咬牙:“我会的。”

    “那只会自讨苦吃。”

    霍兴安没说话,今天受到的羞辱让她愤恨难平,但心知自己已然再难接近那袍客山庄。这星婆不知何方高人,却看似要管闲事到底的样子。

    “我星婆倒是可以教你几招,对付小黑袍儿那阴阳剑法。明天一早你到这儿来等我。”说罢星婆飞身而起,如风而去,只见一片云裳飘向山下。

    “你的小心上人儿在等你呢,嘻,有情人可望而不可即呦……”星婆的声音回响在山间。

    霍兴安呆在原地,不知这星婆的话是否当真。他想,反正自己是铁了心要找到那黑袍客的坟,不管遇到什么阻碍都不会退缩,纵然受到这番耻辱亦不能挫折他的决心!他望着茫然的群山,只感到自己蝼蚁般微弱无力,微不足道。天外有天,那黑袍客的武功想来该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秦少璞当日和纳兰欢一起出庄访友了,待他回来听孟通说了霍兴安掳走那兰悦一事,颇为震惊。又听说鬼手星婆不邀而至,更是皱眉。那兰欢对秦少璞说:“那个人果然是心怀不轨,原来是个淫贼。”

    “但他并没有伤害悦儿,只是要胁迫她去找师父的坟。”秦少璞沉吟道。

    “难不成他和星婆是一起的?”

    “可是孟通和他交手的时候,那星婆却没有出手相助。”

    “星婆也从来没有和我们交过手啊,只是,”那兰欢说,“她从来是搞得人心惶惶而已,去年她来的时候,说要在我们的饭里下毒,结果庄里的人都吓得自己生火做饭了。后来她又把自己吊在庄门上装死,还鬼嚎似的喊爹的名,那些日子我夜夜做噩梦呢。”那兰欢叹了一下,“这下子,不仅要防备那个贼人,还要小心那妖婆来捣乱闹鬼。”

    “这些日子,我让孟通带庄丁留守庄户,任何人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得擅自出庄吧。”秦少璞叹了口气。

    那兰欢却忽然笑了:“看你的样子,一点儿不像我爹的徒弟,倒像一个在乱世里避祸的逃难户呢。”

    秦少璞也笑了:“师父纵横江湖,风襟潇洒,当然不像我这样。”

    那兰欢说:“哎,我爹的忌日快到了,这次又不得拜坟扫墓了。”

    当日霍兴安并没有走,他躺倒在山顶上,一直躺到夕阳西下,才黯然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那个山顶等鬼手星婆。等到日上三竿时,忽然鬼手星婆从崖下飞到了面前。她伸手折断了一棵小树上的细枝,又挥袖一击,树上的树叶纷纷飘落,星婆用树枝戳戳点点,霍兴安只觉得眼花缭乱,竟似昨日和孟通的那招万星闪烁般。待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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