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幸得红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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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幸得红颜助 (第1/3页)

    风在原野上飘荡,层层叠叠的云压低了起伏的群山,哀鸣的鸟飞过阴沉的天空。

    霍兴安坐在山坡上,将手中的草一叶叶折断,他孤单的望着远方,远方的残烟还在袅袅升腾。消失了蹄声与喊声的大地现在是如此静默,静默的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出现的身边的人,总是熟识未久,就匆匆离去,就像这日头,还没有温暖身体,便落入未知的崖渊。

    最温暖的阳光,是出现在天目山那繁花似锦的河畔吧,灿烂的照耀着他,也灿烂的照耀着悦儿,那时,连风也是温暖的,草木也是温暖的,在那样的温暖中,他忘记了孤单与忧愁,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只愿和悦儿长相厮守,共度一生。

    他想起了悦儿。她在哪里呢?可快乐吗?她已经将自己忘掉了吗?像水里倒映的影子,像眼中飞过的落花,像晨光,像晚霞,像路过的山山水水?

    他纵马一直奔逃,和那些金兵都分散了,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他很想回去找苏槐庭,将他好好的安葬,但现在他自己都迷了路,回去的话恐怕也找不到苏槐庭所在的地方了。

    这一带人烟稀少,霍兴安在山野里困顿了几天,也没见到有村舍农户。

    他时常坐在半坡上,看着周围的山峦连绵,岭脊逶迤,他时常抱住头,想大哭一场。

    但他又总能很快的振作起来,那是他心里复仇的欲望鼓动着他,就像跳跃不息的火焰,让晦暗的方向总能被隐约的照亮。

    他辗转在野狐岭和翠屏山一带,渴了喝泉,饿了吃草,像牲畜一样捱过了数日,才见到人家。

    他一边走一边问路,来到了会河堡。到了城里,他才得知,铁木真在攻下抚州后,又接连攻下了桓州和昌州,金兵现在已经退守宣德。

    霍兴安盘算了一下,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去找勃术巴。既然那勃术巴随蒙古大军而行,不如想办法接近蒙古大军,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他主意既定,便准备动身。他扔掉弯刀,买了一把长剑,又换了一匹马。他知道蒙古兵所过之处,多半荒无人烟,便多备了些干粮。他四处打听铁木真攻到了哪里。

    铁木真攻下这几个地方之后,并没有向居庸关挺进,一直在休整。可能是抚州和居庸关之间山高路险,不易急进之故。

    霍兴安向蒙古大军的方向找去,一路上只见携家带口的百姓纷纷南逃,零星有走散了的败兵夹杂其中,他向兵士打听情况,兵士都以为他疯了,要去孤身对敌。

    风尘数日,霍兴安终于接近了蒙古大军的所在地,一个小城,但城防严密,不得而入。霍兴安在城外徘徊了一日,忽然看见大队蒙古兵拔营出城而去,他抓了一个蒙古兵逼问,才知铁木真要去西北方的汪古部那里开大会,各路头领都往那里去集合。

    霍兴安便远远的跟着那支队伍,一直跟到汪古部的海拉。

    那里是蒙古的一个大营地,是进攻金国的桥头堡,旌旗林立,帐包遍布,马影穿梭。霍兴安在草原上远远的望着,不知勃术巴的帐篷在哪里。

    当日,待到夜深的时候,霍兴安悄悄的向蒙古营地里潜去。

    他穿过几个帐包后,扼住一个在帐外解手的蒙古兵,用短剑横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带路去国师的营帐,蒙古兵摇头说不知,只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霍兴安怕他呼叫报警,只好将他打晕。他朝着蒙古兵所指的位置停停躲躲的摸进,又连续问了几个兵士,才接近了勃术巴的营帐。

    他伏身在黑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他感觉好像有个黑影在身边一晃,晃到了另一个帐包的后面。他警觉的留意那个帐包,但又半晌没有动静。他心想,可能是一只草狐或草狼吧。

    他来到勃术巴的帐外,里面烛火亮动着,外面两个卫兵走来走去,不时凑近说着什么。他慢慢挪到帐门边,定了定神,掀起帘子闪身进了帐篷。

    里面一个男子正凝神打坐,听见有人进来,目光一凛。他看见站在面前的霍兴安,有些惊讶,盯住霍兴安的眼睛,却不发问。

    霍兴安见眼前的男子满脸胡须,面色微褐,眉额凸鼓,目光深沉,正是幼时印象里的勃术巴。勃术巴身形不动,但两手从膝上移到了膝下,似是在暗暗运力,准备对付这来者不善的不速客。

    “勃术巴?”霍兴安还是问了一句,以确定对方的身份。

    “这位少年英雄,难道……”勃术巴缓缓道,“是故人之子吗?”他似乎认出了霍兴安,脸现疑惑。

    “我是霍兴安。”

    勃术巴紧绷的脸色松弛了许多:“啊!是兴安贤侄呀!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他张开双手,“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勃术巴伯伯!”霍兴安施礼道。

    “快请坐!”勃术巴道,“贤侄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找来了,”他知道霍兴安夜闯营帐,肯定是有备而来,“贤侄秘密来访,一定是有什么要事找我吧?”

    霍兴安坐下,心里斟酌着怎么询问他。他想到苏槐庭的话,决心开门见山的直接问母亲的事。

    见霍兴安不语,勃术巴道:“兴安贤侄一定是怪我怎么投靠了蒙古人吧?”他摇摇头,“皇上昏庸,陷害忠良,我才不得已弃暗投明,贤侄要理解我的苦衷才是。”他长叹道,“古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君而辅,天下之士,各为明主……”

    霍兴安心道,你身为金人,甘为蒙狗,算什么弃暗投明了?但他的心思不在什么叛金降蒙上,他只想知道母亲的死因,只想印证兀盏的遗言和王善通的所言。他看着勃术巴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哦?那么贤侄还有别的来由……”勃术巴脸色稍沉,似乎隐隐预感到霍兴安要说的事情。

    “我母亲是你害死的?”霍兴安突然问道。他注意着勃术巴的脸色,心道,如果他承认了,今天我就是鱼死网破,也要让他偿还我娘的冤屈。

    “哎!”勃术巴缓缓摇头,“兴安贤侄,不知你听了何人的胡言酒语。”

    “难道我母亲不是被毒死的吗?”霍兴安没提王善通的名字,但是他想母亲被毒死这事勃术巴肯定是不会不承认吧。

    勃术巴叹了口气,道:“既然贤侄知道了令堂过世的真相,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令堂确实是被毒死的。”他拍了一下膝盖,垂头道,“那是皇上的旨意,谁也不敢不照办呀。”他慢慢抬头,悔恨状的看着霍兴安道,“贤侄这下可理解我为什么要离开金国,为蒙古人效力了吧?那昏庸狠毒的皇帝谁还能为他死心塌地的尽忠呢?”

    勃术巴说的和王善通说的一样,但勃术巴的无奈听起来确实也有道理,霍兴安心中的火焰暗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太过武断,也太过报仇心切了,差点冤枉了勃术巴。他暗暗咬紧的牙齿也松了开来。“勃术巴伯伯,我,理解你……”

    “有贤侄这句话,心里总算能安慰一些,哎……我勃术巴即使为千夫所指,也受的住了。深明大义这几个字,说来简单,但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做到呢?”

    但霍兴安心里仍在想,你不愿效忠皇上,也不必叛国投敌吧,哪怕隐居山野,也强过帮着蒙古人来杀我们金人吧?你这深明大义,大义在哪里?

    见霍兴安脸上仍是难以释怀的样子,勃术巴道:“今夜见到贤侄,心里高兴,本来应该好好和你喝几杯的,但是现在太晚了,贤侄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设宴相庆,你我好好叙叙旧,喝他个一天一夜,如何?”

    “不劳烦勃术巴伯伯了吧。”

    “哪里话!阔别多年,你不惦念我,我还惦念你呢!”勃术巴起身,热情的把着霍兴安,“咱们明天再欢聚痛饮,贤侄这一路,肯定也鞍马劳顿,加上心中怨气,哎,也得好好休息休息,平静平静才是,还希望贤侄能体谅我勃术巴的苦衷……当然了,如果贤侄能加入蒙古军队协助大汗,攻取金国,那么,虽然完颜璟已死无法得偿所愿,但若能杀了现今的皇帝,也算给令堂报了仇,我想令堂的在天之灵也定能得到安慰。”

    霍兴安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完颜璟既然已经死了,与现在的皇帝何干?”

    “当然有关!都是昏君。如果不灭了他们,还会有更多的良臣被害,还会有更多的良民遭殃啊。”

    霍兴安还是摇了摇头。

    勃术巴轻叹一声,知道说服不了他,便牵了了他的手向外走去。

    他招呼了几声,帐外没有人答应,却听到草地上“嘭嘭”的响声。勃术巴掀帘一看,发现帐外的两个卫兵都倒在了地上。勃术巴愣了一下,上前各踢一脚,两个人才昏昏然的爬起来,不知所措的互相望着。“刚,刚才有个东西,大人。”其中一个卫兵说。

    “什么东西?”勃术巴问他。

    另一个说:“我看见有个影子,在那儿,我想过去看看,没等看清,就一下子过去了,我们被绊倒了。”

    “被绊倒了?”

    那个卫兵点头:“可能是条狗吧。”

    勃术巴半信半疑的向四周望了望。他看了霍兴安一眼:“贤侄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

    勃术巴“嗯”了一声,然后让卫兵带霍兴安去休息。

    霍兴安道别了勃术巴,在其中一个人的引路下,向别的帐包走去。勃术巴在帐包前一直目送霍兴安,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中。

    霍兴安被安排在一个小帐包里。

    他和衣而卧,却怎么也睡不着,近处旗幡的风动声、远处野兽的嚎叫声,都扰乱着他的心。他回想着刚才和勃术巴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忽然想起苏槐庭之前的分析来,苏大哥说皇上要纳一个妃子,根本不必三番五次的传旨促请……刚才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去细问勃术巴呢?也许是刚才勃术巴的热情使自己忘了这些疑问,或者是勃术巴振振有词的为他叛国的开脱使自己没来得及想太多吧。那勃术巴神情从容,言词里又毫无破绽,由不得人不信。他想,等明天我还是再好好的问问他。

    他走出蒙古包外,抬头望天,月亮正渐渐的从云翳里探出,将辉光洒向草原。

    想到这里是成吉思汗召集蒙古各部开大会的地方,霍兴安不觉想到了那兰悦。心道,那剌尔丹会不会来呢?悦儿会不会和那人在一起呢?她是不是仍记恨我呢?也许,记恨我也总比忘掉我好吧……

    想到悦儿,他又不禁难过起来,仿佛心里一个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一经触动,便隐隐的痛起来。他对自己说,这件事完后,我还是要去找她,不管她现在和谁在一起……

    他茫然的站在帐包外,仿佛站在空旷无人的原野中,除了刮过身边的风,只有四下里荒草掩乱着的辨识不清的来路。

    风掠过他的衣襟,掠向了苍茫的四方。

    当风声稍静时,一个微小的踩草声在身后响起。他惊觉的回头,一个黑影忽然向他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影要冲到身边时,却有另一个黑影从旁边掠过来,只听“嗖嗖”几声,跟着是“嘣嘣”的断裂声,然后冲来的黑影“啊”了一声。

    眨眼之间,几个黑影倏来倏往般的在霍兴安身前缠斗起来,像一阵乱风搅动,霍兴安急忙后退,拔剑在手。

    “有鬼啊,娘子!”一个黑影喊道。

    不远处一个女声回道:“你别吓唬我,相公!”

    “真的有鬼啊!”

    “那你快跑啊!”

    “人哪能跑的过鬼啊?这鬼还拿着索命绳呢。”

    那个女声颤抖道:“鬼啊,你绕过我相公吧,他阳寿未到啊……”

    那个帮他挡了突袭的黑影跃到霍兴安身前,低声道:“快走!”

    霍兴安没来得及细看此人的模样,便被推了一把。他点头,急忙向前奔去。

    霍兴安使劲的奔跑着,也不知自己要跑到哪儿去,倒是惊动了很多蒙古卫兵,一时间喝问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刀枪不断向自己砍来戳来。他踢倒几个兵士,听见后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在追赶自己。突然空中传来砉然的声音,直觉告诉他不妙,他就地一滚,避开了飞来的白刃,白刃险些削掉他的头发,在他头顶旋飞而回。霍兴安爬起,飞快的向前疾奔。但后面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了,他转身,一个人凌空一脚飞踹而来,他挥剑斩去,那人空中旋身,双脚连续踢出,霍兴安挥出一剑,那人已踢出十多脚。霍兴安心里一凛,这蒙古营地里怎么这么多高手?那人脚一落地,又迅速的飞踹而来,霍兴安正抵挡中,又一个黑影飞身而至,手持一个链球状兵器,向自己掷来,霍兴安用剑一挡,被震的虎口欲裂,心想此人手劲好大。不一会儿,又上来两个人,四个人将霍兴安围在中间。缠斗中,霍兴安的剑和那个链球绕在了一起,彼此挣脱不出。霍兴安干脆扔了长剑,使出穿心鬼手印来,但这四个人都功夫不弱,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未勤于练习鬼手印,功力仍然粗浅,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转眼间,霍兴安中了好几掌。

    眼看就要被他们制住,情急之中,他想起了坛翁的旋天转地。他一矮身,小步转圈,腰部以上旋动,胳膊错动,按照坛翁所授的招法,转嫁来力,一时间,几个围攻的人手脚皆乱,纷纷错击在自己人身上,霍兴安知道自己内力有限,这旋天转地伤不了对方,便只能越转越快。其中一个人骂道:“什么邪术!”霍兴安迅速的改了招法,变成第二招,几个人更是歪歪扭扭,手忙脚乱。霍兴安发出最后一招,旋转中振臂暴喝一声,几个人立足不稳,互绊而倒,霍兴安趁机跳出包围圈,向外奔去。他注意到后面还有打斗声,似乎是那个向自己飞刃的黑影和另一个人在过招。

    但这几个人很快又追了上来,霍兴安只好回身再斗。其中一人戳中了他的肩胛,霍兴安直觉肩部一麻。这时,只见一个长长的东西挥舞过来,其中一个人被卷倒在地上。一个人飞身过来,将他护在身后,和来袭的另一个人对了一掌。“快走!”那人仍然是同样的话。霍兴安这次听的真切,那清脆的声音十分耳熟,再看见裙裾飘然中上下飞动的绳子,心里又惊又喜:是她!

    霍兴安绕过一个帐包,发现前面有一个马群。他跑向马群,摸出短剑,砍断一个桩上的绳子,飞身上了一匹马。他又砍断其它桩上的拴马绳,并在马臀上轻斩,吃痛的马纷纷乱踢乱踏起来,不一会儿,成群的马四下散乱。霍兴安引着马向他们冲去,他看见有白刃飞向她,削中了她的腰处,当时她正跳起,顿时身子一颤,没有及时避开混战中的一脚。霍兴安催缰向前,惊马群将蒙古营帐冲踏的一片混乱。她看见马来,扬起绳子缠住一个马头,顺势飞上马身,但就在刚落到马背的刹那,突然一个人仿佛从天而降般的,一拳袭去,她来不及躲开,被击中腹部。霍兴安大惊,急忙向她赶去。他在马群里靠近她,只见她伏在马背上,抱住马颈,似乎十分痛苦。霍兴安向她点点头,他们一起混在马群里向外冲去。

    马群渐渐的散开,蒙古兵呼哨着驱赶着惊马。霍兴安不停的打马,也不时的催动她的坐骑,两匹马离开了马群,越过了营帐,向草原深处驰去。后面有几骑也跟着紧追不放。

    在营帐的边上,一个人指着霍兴安等人消失的马影说:“娘子,我看清了,她不是鬼,鬼的脸是惨白惨白的,鬼没有那么好看。”

    一旁的一个女子道:“鬼有吊死鬼,有溺死鬼,但也有画皮鬼。”

    “那她是画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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