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疑云5

    薛府疑云5 (第3/3页)

大半年能有一个已经算是多得了,可以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东城在四城中占地最小,以文为主,南城西城还有最大的北城皆以武为生,所以东城中鲜有身怀武艺之人,在东城,更多的是以文会友。人人举手投足皆为风雅,他们认为习武乃粗俗之举,便将习武搁在最底层。因此,东城中皆是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

    虽说东城中人不会习武,不过遇到纠纷之时,倒也不会动手相斗,只不过是唤来当地的县令过来评理几番,谁是谁非,这也便形成了一派祥和之景。

    而云锦宫建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顶之上,山脚有一石拱门,通往云锦宫。跨过石拱门,就是百步云梯了。脚下汉白玉筑成的阶梯,令人有一种身处云间的缥缈之感。周身是葱郁的古树环绕,偶尔听得几声鸟叫。云层刚好在云锦宫的地面上氤氲,从山脚下往上望去,朦朦胧像是仙境。

    店小二何尝不想在云锦宫中和那些修士一同修习武术,不过他家里头还有老小要养活,只得在客栈里头当个跑腿的。

    午餐时间已到,秋雪辞叫了店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里。当店小二敲开了客房的房门时,之前那位昏睡的公子已经醒了过来。将饭菜端放在桌上后,店小二问道:“二位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秋雪辞来到桌前,饭菜丰盛,笑着谢道:“不用了,多谢了。”

    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带着听听他们的谈话,店小二这便收拾收拾,跨出门去。

    便在此时,身后头的那位锦衣公子开始咳嗽,连店小二都听得出来,他咳嗽得有多么无力,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一般严重。店小二回过身来,正要关切慰问,哪想瞧见了刚坐在桌前的那位公子,竟硬生生地咳出了血来。

    花无期觉着身子虚软无力,胸口闷得慌,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乱窜,瘙痒难耐,便要伸手去抓挠,抓到脖子绯红,也未见难受平息。取了怀中的帕子有气无力地咳嗽,竟咳出了一滩血来。

    “这、这这,这位客官,你这是怎么了?”

    秋雪辞抓着花无期死命抓挠自己的手,废了好大劲才将花无期带回到床榻上,扬声对店小二道:“小二,快把我的医药箱取来!”

    “哎,好、好好。”店小二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搁在一旁的医药箱,忙给秋雪辞取过去,心悸万分,久久不能平复。

    “你快些过来帮我按着他,莫要叫他乱动。”

    “是是……”店小二使了吃奶的劲儿按住花无期,他可从未见过病成这样还有这般大的力气的病人。好在秋雪辞施针速度快,他显现抓不住床榻上的人。

    床榻上的花无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挣开了双眸,还是将店小二吓得不轻。他看着床榻上人的眸子布满了血丝,红地叫人发憷。怔愣之余,秋雪辞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次多亏了你了,你先下去吧,接下来有我。”

    “好、好。”店小二有些结巴了。逃也似的出了房门,心想这江湖还真是可怕,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还有这么恐怖的一面。而后又开始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去云锦宫报名习武,若是像他这般的胆子,怕是吓也要吓死了吧。

    “无期,你没事了吧?”秋雪辞关切地问着。

    虽说身子里的虫子不再乱窜引来身体的不适,可花无期还是咳了两声,缓缓道:“没事了。”

    “还说没事。按理说昨日给你服了药,没理由这么快几复发了啊,难道……你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花无期虽也不想承认,可这是事实,难以狡辩,只得点了点头。

    蛊毒易解,蛊虫难除。蛊毒只需要在还未深入骨髓前按时服药几个疗程,便可以根冶;而蛊虫则需要下蛊者亲自解蛊,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其他的,只能在蛊虫下一次醒来,活动到皮肤表面时抓住它,用刀子割开表皮,将它生生从肉里头扯出来。

    但下蛊之人怎会为花无期解蛊,所以唯一的方法便是后者。秋雪辞实在是不忍心花无期再受苦了,这般的在身子上割开一个口子取虫,搁谁谁受得了啊。

    “你中这蛊虫,多久了?”

    “大概一月。”

    秋雪辞松了口气,喃喃着:“还好还好,还能冶还能冶。”

    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秋雪辞说道:“这里去蛮山估计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你的病情可不能拖下去了。我一会儿就去把东西给备好,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帮你取蛊。”

    花无期想了想,还是点头应道:“也好。”

    不觉胸口忽感一阵烧灼之感,不自觉便掩嘴咳了几声。秋雪辞听着他咳嗽的声响,她行医多年,其间病状她都了然于心,可心里头还是心疼得紧,眼泪水在眼眶里头打转,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心态,这才抬起头来:“你若是现在身子还有些不适,便先休息会儿,过会儿我叫店小二再热了饭送过来。”

    “我好多了。”花无期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已没有之前那般的热气腾腾了,“先吃饭吧。”

    秋雪辞心里头自然是阴白花无期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她宽心。他们都知道花无期的病情如何了,可没有人愿意开口说出来,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秋雪辞恨不得现在就带着花无期前去蛮山取蛊,她不愿看着花无期被这蛊虫折腾。

    她去到桌前,盛了一碗热鱼汤,索性这汤尚且热乎着。秋雪辞端着鱼汤,道:“我喂你吧。”

    花无期这时候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拿碗了,只得听秋雪辞的话。一勺一勺,看着碗中的鱼汤慢慢见底,秋雪辞不知何来的悲凉,低着头,这两天她的泪水分外地多,一滴两滴地啪嗒啪嗒落在手上。

    “怎么了?”花无期操着沙哑的嗓子问道,尽管有鱼汤的润喉,可吐出来的词句仍然像是重病患者。

    抹了把眼泪,秋雪辞扬起了一抹笑,抬头看向花无期。望着他,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出来,她仰头,欲要将泪水憋回去,可泪水却极不听话,换了个方向,自她眼角处逃出奔涌:“没怎么。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让我喂你吃东西。往常啊,你受了重伤躺床上,从来不愿意麻烦我,下得来床便自己执筷子;下不来床便说没胃口吃不下饭。你可知……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吗?

    “自四年前你说要帮薛陵完成遗愿以来,你便总是带着一身伤,伤口上有时候还流着血,就好像伤在我的心上一般。这回中了蛮疆的蛊虫,叫我怎么不担忧你?无期,你别总是一个人扛着受着,别总是说没事,别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面对秋雪辞忽如其来的表白,花无期有些怔愣,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头沉得低低的。他活了快要三万多岁了吧,头一次遇到个姑娘这般同他讲话,而且还是这般的关心自己。秋雪辞可能不知道,花无期曾经经历过什么,他曾经经历过得,远远比这蛊虫可怕十倍百倍千倍。可就算是道给他人听,想必他人也只是听故事一般一笔带过。而她不一样,她会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他受的每一寸伤,流的每一滴血,她都记在心里头。

    不禁心头一暖,花无期抬了抬手,面前的秋雪辞微微抬起了脸来,隔着满眼的泪水看他,是朦朦胧胧的。花无期用手背替她拭去了泪水,轻轻收回。虽是无言间,秋雪辞如沐春风,心中小鹿乱撞,两颊微红。

    花无期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人的人,更何况可以说是被自己弄哭了的女孩子了。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来:“再哭就不好看了。”

    秋雪辞听了连忙卷起袖子拭干了泪花,展颜笑道:“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我下楼去看看青云有没有把药材买回来。”

    秋雪辞将碗筷收拾好,端着出门去,后头半坐着的花无期点点头。

    门外头提着一大袋药包的青衣男子站了许久,听到里面有动静,慌忙轻声离去。

    推开门,自里头出来的秋雪辞自然没有察觉方才门外有人,从楼梯扶手那里往下望,一眼就看见了把药材随意搁在桌上,自顾自地喝着温酒的释青云,气冲冲地扩大步伐,将碗筷砰地重重放在他的那张酒桌上,双手环抱着低头看着他。

    释青云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茫然而又无辜:“怎么了?”

    秋雪辞的话语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指着释青云的鼻子大声道:“无期还在房里躺着呢,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喝酒?!”

    正是午餐时间,客栈里人来人往,之前还都热热闹闹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被秋雪辞这么一大声地叫唤,所有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还以为是那不懂事的小公子哥儿得罪了自家媳妇儿,媳妇儿正训斥他呢。

    释青云险些没拿稳手里的半杯酒,稳了稳,搁下酒杯,把秋雪辞的手拉下去,嬉皮笑脸道:“这不是外头冷的很,回来喝口热酒暖暖身子嘛。”

    秋雪辞气不过,一跺脚,拿了桌上的药包就往后房去煎药了。

    看着人走远了没了影,释青云回过头来继续喝闷酒。客栈里头的客人们没看着好戏,又继续喝自己的酒,聊自己的天了,热闹继续。

    只有柜台前端菜的店小二把这些个事儿看在眼里,以往他外出采购还有多余时间时,就偷闲跑去最近的茶馆听戏折子。虽说他未曾踏足江湖半步,恩怨情仇可是了解地很。比如今日这三位客人,出去买药的这位剑客回来的还算早,却又不进房门去,非要在门外头听着,店小二猜这剑客是心仪那姑娘,而那姑娘又把那受了重伤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公子当做心上人。店小二对自己的推测十分满意,只是他还不晓得那位受伤的公子的想法,不过按照戏折子里狗血而又错综复杂的套路发展,那位公子许是在兄弟和爱情面前摇摆不定,心里喜着姑娘,却又怕断了与剑客的兄弟情,多次拒绝姑娘这样的剧情。

    常年为文人墨客端菜送水的店小二对这些江湖事感兴趣得很,自己店里来了这么三个游客,又有那么多的故事,无不吸引这店小二去探索。但转眼看看手头上的事,只得叹叹气,继续端茶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