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最后一舞

    第三十九章 最后一舞 (第3/3页)

得奇紧,一句也听不进去:“少废话,快说,你把他藏哪了?”

    “如果我杀了他,你也会杀了我吧?”宋安宁神色平静,好像完全看不见那个黑洞洞的枪口:“那如果只有一个机会,要不救他,要不抓我,你会选哪一边呢?”

    “我会救他,也会抓到你,休想给我玩什么花样!”汪士奇突然感觉一阵心慌,他大吼:“叫你别动你聋了是吧!”

    宋安宁置若罔闻,他轻轻俯身抱住箱子,冲着汪士奇勾起嘴角:“你猜,这个箱子里装着什么?”

    仿佛为了配合他回答似的,那箱子以肉眼几乎不能察觉的幅度轻轻晃动了一下。

    30寸的行李箱的高度大约76厘米,能装下好几十公斤的重量,这箱子看着有些年头了,汪士奇瞄到已经氧化的铝合金拉杆,突然想起宋安宁的故事里,顾天晴是用什么方法将他带去密室的。

    箱子里有人。

    汪士奇拿枪的手微微发颤:“别给我耍花样!”

    “从十六岁起,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赌博,原本我可以直接杀了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想赌最后一把。”

    宋安宁直起身来,暧昧的晨光给他的侧脸添上一抹浅浅的红晕,他抬起脚跟,好像只是打算轻巧的跃起来小跑两步,然而下一秒,他已经跟着行李箱一起跌落水面,借着重力快速下沉。

    “老郑!”汪士奇大喊一声,摔下风衣就跳入了湖里。

    即使是在盛夏尾声,湖水依旧凉得刺骨,好像阳光从来不曾照射进水面以下。腐败的浮萍阻碍了视线,肮脏的水质刺得角膜生疼,汪士奇几番沉浮始终不得章法,还差点被水下的藤蔓绊住了手脚。他探出头来大口呼吸,潮湿滞涩的空气杀进肺里,舌头上尝到浓重的咸腥。

    朦胧的视线中有一点白色破开水面,仿佛鲨鱼的背鳍带着水花渐渐远离,他知道那是宋安宁,但他此刻顾不得其他一切,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度一个猛子扎下去,手臂向着更下方破开阻力,像一条专心捕猎的剑鱼。

    一切动作仿佛似曾相识,他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哪来这样的既视感。——无所谓,他想,反正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下潜速度加快,他的手指渐渐没入幽暗,水压挤得胸口生疼,耳鼓里满是浑浊的波动声。没关系的,下潜,再下潜,只要我能找到那个箱子……

    箱子静静的沉在湖底,跟朽木,烂泥,水生动物的尸体和多年沉积的垃圾撞在一起,细沙被搅动,激起一阵阵混沌的烟雾,汪士奇从其中侧身而过,踩着湖底打算直接把箱子拽回水面,然而一个轮子好死不死的卡在了一堆废弃的三角钢里,任凭他怎么发力也难动分毫。汪士奇无法,只得立刻启动B方案,手指迅速的摸上拉链——上锁了!他气到即使屏住呼吸也在水下骂了句脏话,一连串气泡从嘴角冒了出来。

    两个拉锁头被扣死在三位数的密码锁里,他使出蛮力又踹又拉,可惜水下力道一下卸去了七成,怎么也扳弄不开。帆布面的箱体突然传来一下轻微的鼓动,又一下,是郑源在求救!汪士奇更加着急,他的手摸到密码盘,差一点就要上牙咬了,一个念头忽然一闪而过。

    既然有密码,就一定可以用密码打开。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只可能对应一个数列。

    803,八月三日,所有当事人的人生踏向分岔的那一天。

    氧气告急,长时间的憋气让汪士奇濒临极限。他强迫自己钉死在原地,用颤抖的手指转动细小的密码盘,咔哒——咔哒——咔哒——咔——

    解锁的轻响此刻在他听来震耳欲聋。箱子被迅速打开,半昏迷的郑源借着浮力探出半个身子,因为缺氧开始剧烈挣扎,所剩无几的空气化成密集的气泡,正从他的唇间迅速泄露。汪士奇捂住他的口鼻,一把将他拖了出来,强行抓住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紧紧攒住了他的后颈。

    “别怕,忍住,相信我。”他在心里大声的说:“我这就带你出去。”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郑源突然屏住呼吸不动了。

    汪士奇的双腿有力一蹬,带领着两个人朝闪动着光亮的方向急速升起。

    八月三日,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水面上的那一刻,汪士奇将郑源带回了人间。他们瘫倒在凉亭的台阶上大声咳呛,浑浊的湖水从身体的每一寸哗哗往外冒着。郑源身上的药劲还没过,偏过头看着汪士奇傻笑,汪士奇正忙着往外倒靴子里的水,一边喘着粗气:“你笑什么?”

    “你……你……”郑源手指冲着他头顶比划,汪士奇往上一摸,拽下来一大块碧绿的水草。

    “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是吧!”他愤愤的摔了鞋子,作势要来揍人,郑源晃晃悠悠的摆手:“别……别……我也差不多……咳咳咳。”

    他确实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整套修身款的阿玛尼西装如今只剩衬衫和裤子还在线,上身纯白的布料皱皱巴巴,已经被湖水染成了浅绿色。汪士奇皱眉:“这不是我给你买的那套吗?怎么偏这时候穿上了。”

    “唔……”郑源心觉不妙,偏过头去想躲开话题,奈何对面的视线太过灼人,盯得他浑身发热:“我……我看到了你的信息。”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原本是想晚上过来的,谁知道……”

    汪士奇故意板起了脸:“哦,我说呢,原来这是数着点儿的来搅和我订婚呐?”

    “不、不是的!”郑源心里着急,偏偏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他强行把自己撑起来:“你别生气……我会去跟大家解释,你重办一次,钱我来出,我、我……对不起……”

    “看把你急的,逗你玩的。”汪士奇贱嗖嗖的笑起来,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反正本来我也没怎么想结。我这么人见人爱,这么早结婚多浪费啊——再说了,这不是还得看着你么,什么时候你好好开始过日子了,我什么时候再考虑把自己卖喽。”

    “别说得我跟你儿子一样。”

    “你不是吗?”

    郑源抓起手边的水草扔过去,汪士奇又不吃亏的甩回来,两个人胡闹了一阵,彼此都有些气喘吁吁的,大概是样子都太过狼狈,打着打着又笑了起来,汪士奇笑,郑源也笑,笑着笑着,郑源忽然抬起手肘挡住了脸。汪士奇瞅准了空档打算偷袭,刚捏上对方的脸颊还没来得及使劲,只听见郑源闷闷的对他说:“谢谢你。”

    “现在才想补救?晚了!”汪士奇嚷嚷着伸手拉开他的小臂,失去掩护的郑源迅速低下头去,发红的眼角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不是谢谢你救我……当然,也是谢谢你救我。”郑源眼眶灼热,滞重的眼泪混入了脸颊的水迹:“是要谢谢你,一直在做一个好人。”

    在你的生命里,也在我的生命里。

    趁着汪士奇发愣的空档,郑源抬起手,用力的拥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