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3/3页)

    秋红感动,连连点头:“到哪儿?”

    顺安指向不远处一个灯光:“就是那家店,正宗宁波小吃!”甩开大步前面走去。

    秋红扬手支走不远处的黄包车,跟着顺安走向相反的方向。

    店里没有客人,店家正准备打烊。

    “伙计,”顺安显然是这儿的常客,“一笼荷香凤爪,一笼蟹黄包子,一盘熏鱼,一盘泥螺,两碗汤圆!”

    伙计应一声,灶台备去了。

    “说吧,”顺安盯住她,“在哪儿发财了?”

    “我⋯⋯我⋯⋯”秋红支吾两声,转过话头,盯住顺安,“那个房子是你的?”

    冷不丁遭她问起这个,顺安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低头憋一会儿,才算寻到说辞,一脸苦相道:“不是哩。老爷破产了,我啥也没有了,哪能住得起介好的房子?”

    “不是你的,这大半夜里,你到那儿做啥?”

    “是我一个朋友的,这几日他有事体回家,让我暂时帮他守几天。”

    “那⋯⋯你住哪儿?”秋红盯住他,“听房东说,你不住那个阁楼了!”

    “我⋯⋯付不起房费了!”

    “你啥也没有了?”秋红显然不相信。

    “啥也没有了。原先有几个钱,全都买作股票,烂在洋人的公所里了。”

    “太好了。” 秋红急切说道,“晓迪,我有钱,我⋯⋯把钱全都给你,你聪明,会做生意,用我的钱做本,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大老板,像鲁老爷一样,挣很多很多的钱!”

    “你哪来的钱?”顺安吃惊了。

    “我⋯⋯我赚来的!”

    顺安的目光盯在她的脖颈上,上面挂着一根金项链。

    “能看看你的项链吗?”顺安问道。

    “就是一根项链,没啥好看的!”秋红掩饰。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鲁小姐的,下面吊块翠玉!”

    秋红神色紧张起来。

    顺安逼视她,一字一顿:“说说,为什么它会在你这儿?”

    “我⋯⋯小姐送给我了!”秋红强辩。

    “不会是偷的吧?”顺安揪住不放。

    秋红正自尴尬,伙计端着小菜上来,一一摆在桌上。

    “吃吧。”顺安几乎是瞬间改作笑脸,“我也饿了。”拿筷子夹菜,送到自己口中。

    吃了一会儿,秋红显然想明白了,抬头:“晓迪,实话对你讲,我是拿走了小姐的一小点儿东西。我伺候小姐十来年,这是我该得的。再说,鲁家破产了,我不拿,也会有其他人拿。我亲眼看过了,他们家的房子,还有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全被官家封了。”

    “我晓得。”顺安笑笑,大口吞吃。

    “晓迪,”秋红却无食欲,盯住他,“我来寻你,是⋯⋯是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顺安继续吃饭。

    “你还要娶小姐吗?”

    “不晓得。”

    “我劝你不要娶她了,她啥也没有了,比我还穷!”

    “不娶她,你让我娶谁?”顺安放下筷子,冲她笑道。

    “娶我呀!”秋红神情激动,“你答应过我的!只要你肯娶我,我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你住在哪儿?”

    “就是你原来住过的地方,隔三道门,往东数,与你的一样是个阁楼,我租下来了。你不要住这儿,今晚就跟我去!”

    “不成,我答应朋友守房子了。”顺安摇头。

    “那⋯⋯我陪你守,成不?”

    “不成。我朋友不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住进他的房子。”

    “你要守几天?”秋红问道。

    “三天。”

    “好,我等你。”

    秋红走时已经小半夜了。

    顺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睡。碧瑶的事尚未脱手,秋红这又寻上门来,真正让人头大。碧瑶还算好听,毕竟是个小姐身价,秋红可就好说难听了。

    顺安思来想去,设计出N种摆脱方案,又都被他否决。顺安头大一夜,于天将亮时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得正美时被章虎吵醒。

    “还在睡呀!”章虎掀开他的被子。

    顺安揉揉眼,坐起来,伸个懒腰。

    “是不是昨晚吃不消了?”章虎坏笑几下,压低声,“我领教过,你的那个小娘是个厉害角色,浪得直流,三个汉子也搞不定她!”

    “什么呀?”顺安脸色红涨,白他一眼。

    “咦?”章虎抬腕,将表送他眼前,“你看清爽,早过十二点了!”

    “昨晚遇到个事儿,折腾我到天亮!”

    “嘿,”章虎来劲了,“快说说,这辰光正无聊呢!”

    顺安将秋红来闹腾的事简要说了。

    “小娘比哩,”章虎咂舌,“这贱货也是够狠!兄弟,你打算哪能个办哩?”

    “要是晓得哪能个办,我就睡香了!”顺安苦笑。

    “交给章哥,成不?”

    “这⋯⋯”

    “兄弟不会是怜香惜玉吧?”章虎盯住他。

    “好吧。”顺安咬牙。

    夜深,嘭嘭嘭,有节奏的三声敲门。

    秋红惊醒,抱住被角,警觉地看向房门。

    嘭嘭嘭,又是三声。

    “谁呀?”秋红问道。

    一片沉静。

    秋红侧耳细听。

    四周静寂如死。

    秋红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自诧异,嘭嘭嘭,门上又是三声。

    猛然意识到是顺安,秋红心里咚咚直跳,声音发颤:“是晓迪吗?”

    一声轻轻的咳嗽传进来。

    “天哪,真是晓迪,才过两天!”秋红兴奋地嘀咕一声,点上灯,跳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闪进两道黑影。

    秋红不及反应,两只胳膊就被他们扭牢。

    秋红本能地尖叫,可嘴巴刚刚张开,一块麻布就塞进来。

    紧接着,门口再次闪进一道黑影。

    秋红的脸色白了。

    灯光下,三个汉子皆是黑衣、蒙面,目露凶光,一看就是道上的暴徒。

    最后进来的显然是个老大。

    老大顺手将房门闩上,扳住秋红的脸,凑近看看,满意地点头:“嗯,货色不错!”又转对二人,“脱光!”

    两个暴徒将秋红推到床上,扒光衣服。

    老大慢慢脱下裤子,在秋红的绝望挣扎中,将她**。

    看着秋红两腿间殷红的血,老大吧咂几下嘴巴:“小骚比,还是个处哩!”又朝二人努嘴,“该你俩了!”

    两个暴徒依次上来。

    暴行施毕,老大低喝:“小骚娘,说,财宝在哪儿?”

    秋红的嘴巴仍被塞着,缩在床上。

    老大努嘴,二暴徒上下翻腾,终于从床底搜出一个包裹,抖开一看,是秋红的所有细软。

    老大将秋红脖颈上的项链取下,一手卡住秋红脖子,目光凶狠:“小娘比,若敢报官,我在你身上扎出三十六个洞!”另一手亮出利刃,在她眼前晃晃。

    就在秋红快要气绝时,老大松开手,收起刀,打开房门,大步走出。

    三个暴徒动作夸张地踏着楼梯,走到楼下,沿巷子扬长而去。

    天色黑定,挺举、葛荔正在安顿孩子们入睡,阿祥匆匆赶至,喘着气道:“阿哥,快,鲁小姐不见了!”

    挺举、葛荔相视一眼。

    “啥辰光不见的?”挺举急问。

    “我也不晓得。齐伯急疯了,正在四处寻人。”

    挺举闷头寻思。

    葛荔推他一把,人已站起:“愣个啥哩?快寻人哪!”

    三人急急慌慌地跑出去。

    万家灯火渐次熄灭,月亮升高,月光洒满大街小巷。

    挺举、葛荔满大街奔跑。

    挺举放慢脚步,渐渐停住。

    葛荔急道:“快走呀,到江边看看,不定她会跳江哩!”

    挺举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快,四明公所!”

    二人撒腿奔向四明公所,推开门,疾步冲向俊逸、阿秀合葬的柩房。

    门关着。

    挺举推门,关得牢牢的。挺举飞脚踹门,连踹几脚,门被撞开。

    柩房里充满尸体腐烂的刺鼻味道。

    碧瑶静静地坐在父亲棺前,头歪着。

    “小姐,小姐—”挺举急叫。

    碧瑶没有应答。

    挺举又要叫,葛荔闪身过来,伸手抱起碧瑶,冲出屋子。

    葛荔抱住碧瑶远离柩房,正行走时,觉得身上湿热,低头一看,月光下,鲜血正汩汩地从她的手腕流出。

    “天哪!”葛荔惊叫一声,将她放到地上,紧紧按住手腕,“挺举,快,撕条布给我!”

    挺举扯破自己衣服,撕出一条,递过去。

    葛荔用布条将她的胳膊紧紧缠住,用力捏住伤口,看挺举一眼:“愣啥哩?快抱上,去医院!”

    挺举抱起碧瑶,葛荔捏住她的手腕,冲出公所。

    二人将她送到就近的西人医院,值班医生查验伤口。伤不算重,碧瑶终是狠不下心,割得不深,加上救援及时,失血并不太多,昏迷是过于伤悲、气血攻心所致。医生包扎好伤口,上好消炎药,为防意外,又打了一针盘尼西林,安排她住进病房观察。

    不消半个时辰,碧瑶悠悠醒来,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葛荔坐在她的床沿,热切地望着她。

    挺举端来水,交给葛荔。

    葛荔喂她,目光柔和。

    碧瑶渐渐明白过来,看向刚刚包扎的手腕,转向挺举、葛荔,两行泪水无声流下。

    挺举、葛荔对视一眼,嘘出一口长气。

    “小荔子,”挺举小声道,“你守在这儿,我告诉齐伯去,他一定急坏了!”

    葛荔点头。

    听到挺举的脚步走远,碧瑶慢慢睁开一双模糊的泪眼,目光哀怨:“你⋯⋯你们⋯⋯为⋯⋯为什么⋯⋯救我?”

    “傻妹子,你讲讲,究底有啥事体想不开?”葛荔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

    碧瑶啜泣起来。

    “是为你的阿爸吗?”葛荔控制住语气,循循劝道,“人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世上的人若是都与你一样,亲人走,自己就跟着走,这世上早就没人了。”

    碧瑶仍旧啜泣。

    “是为你家的财产吗?”葛荔扫她一眼,“在这世上,财产是好东西,但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有钱没钱,日子总归是要过的。有钱富过,没钱穷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上只有人赶钱走,没有钱赶人走。何况金钱这东西,是流水,今儿流到东,明儿流到西,这辰光没钱,不定明朝它就又回来了,你说是不?”

    碧瑶继续啜泣。

    “是为那个负心贼吗?”葛荔终于绕到主题上,“你们的事体我晓得,前前后后我全都晓得。傅晓迪是个啥样人,我比阿妹更清楚。我只告诉阿妹一句,为傅晓迪这种势利小人寻死,不值得!天底下好小伙子多的是,阿妹才气逼人,艳如夏花,是真真切切的小姐身子、公主心,何必吊死在他这棵歪树上呢?不瞒你讲,幸亏阿妹没有死成,要是真的撒手走了,岂不成个屈死鬼了么?”

    听到“屈死鬼”三字,碧瑶越发伤感,将头埋进被子里,呜呜咽咽地抽搐起来。

    “阿妹呀,你得想开些。”看到话儿投机,葛荔趁热打铁,“天底下,负心男人处处是,阿妹不能为这种人活着,更不能为这种人去死!”

    碧瑶哭得更伤悲了。

    “阿妹呀,”葛荔眼珠子一转,“对付这种人,只能用一招,就是活出个样子让他看看,不但让他后悔,还要让他后悔得想死!”

    “你⋯⋯”碧瑶声音哽咽,苦苦哀求,“不要讲了⋯⋯我啥也不想听,我只想死,我不想活,你⋯⋯还有伍挺举,你们行行好,成全我吧,成全一个可怜人吧!”

    “好阿妹呀,”葛荔眼珠子又转几转,“我晓得你不想活,我也想成全你。可⋯⋯你这想想,你死容易,眼一闭,心一横,一了百了。可你身上的那个小生命呢?人家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是不?人家还没有受过一丝儿的委屈,是不?人家并不想死,是不?阿妹的心死了,可人家的心还没有死呢!”

    葛荔的这一针算是扎到死穴上了,碧瑶将手捂在脸上,大哭起来。

    葛荔将手抚在她的小腹上,凭她哭一阵子,不急不缓道:“阿妹呀,你再听我一句劝。人这一生,有些东西是可以丢可以换的,有些东西是不能丢不能换的。阿妹晓得哪些东西可以丢可以换吗?”扯扯她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就是。衣服总是要丢旧换新的,相信阿妹不会一直守住一件旧衣不撒手。跟衣服一模一样的是男人。有男人能过,没有男人也能过。有这个男人能过,没这个男人也能过,你说是不?”

    碧瑶的哭声小了些,显然在琢磨葛荔的话。

    葛荔将手抚在碧瑶的肚皮上:“有些东西是丢不得也换不去的,譬如这个孩子。老公没了,可以再嫁,男人没了,可以再换,孩子却永远是自己的。父母也永远是自己的。其他男人靠不住,只有阿爸靠得住,只有儿子靠得住。其他女人信不过,但姆妈谁都信得过,女儿谁都信得过。这是古今之理,你说是不?”

    “我⋯⋯我阿爸没了,我姆妈也没了!”

    “我晓得,”葛荔应声接道,“可你有这个孩子呀。再过几个月,小宝宝就会出生。是儿子也好,是女儿也好,都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都会与你相偎相依。你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你!”

    碧瑶以手掩面,再次悲哭:“我⋯⋯我哪能个生呀?我⋯⋯造孽呀⋯⋯”

    葛荔心里一揪,不由得打个寒噤,忖道:“是呀,一个黄花闺女,一个丝毫委屈未曾受过的富家小姐,哪能承受不明不白地生出一个孩子呢?”

    离开医院,挺举急奔碧瑶的新家。

    院门大开,灯光从大门里射出来,将巷子映得透亮。

    齐伯守在院门外面,一脸焦急。

    远远望见挺举,齐伯迎上,声音沙哑:“挺举⋯⋯”

    “寻到了,在医院里。”挺举接道。

    “她⋯⋯咋哩?”齐伯嘘出一口气。

    挺举将碧瑶割腕自杀及送医院一事简要讲了,齐伯老泪淌出。

    “唉⋯⋯”挺举长叹一声,“鲁叔他不该撒手走呀!”

    “是哩,”齐伯抹去老泪,“俊逸一生精明,可自打炒上橡皮股,就换了个人了,事事糊涂,谁的话也不听呀!”走回院门,锁上,扯上挺举急急走出巷子,奔向医院。

    碧瑶睡熟了。

    齐伯看她一会儿,扯挺举出来,在候客厅的长凳上坐下。

    没过多久,葛荔也走出来。

    “小荔子,齐伯谢你了。”齐伯冲她笑笑。

    “七阿公,你逗我呀!”葛荔回个笑,在他身边坐下,看向挺举,“我摸清爽了,碧瑶的事体不是死结。她的心没有死透,还有个望,就是身上这孩子!”

    齐伯点头:“是哩。”

    “眼下的事体是,哪能让这孩子堂堂正正地生出来。碧瑶心高气傲,要是没个说法,她宁肯死!”

    “是哩。”齐伯再次点头,思考良久,抬头,“要不,我把她带回老家,让她住在外婆家?”

    “我提过了,她宁死不肯。再说,老家都是熟人,还扯到甫家那个混子,万一传到外面,让她哪能个见人哩?”

    “哪能办哩?小姐打小没有受过屈,随便寻人嫁了,怕是不妥。再说,眼下这个景况,即使小姐肯,啥人肯来⋯⋯”齐伯声音极小,半是自语,“背这黑锅?”

    挺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齐伯,这事体慢慢商量。她有这个望,一时三刻出不了大事体。一夜没睡,困死了,你俩守住她,我回去睡一觉。”葛荔站起来就走。

    挺举亦站起来:“齐伯,我也有点儿事体,明早再来。”

    齐伯目送二人走远,怅然良久,回到病房。

    返回路上,挺举低着头一直朝前走,葛荔几番搭讪,他就如没有听见。

    回到天使花园,挺举没进自己房子,而是跟着葛荔,走进她的房间。

    “介晚了,你不睡觉,进我房间做啥?”葛荔盯住挺举。

    “我⋯⋯”挺举迟疑一下,“有话想说。”

    “我晓得,”葛荔瞥他一眼,“你憋一路了!”

    挺举咬紧嘴唇,盯住葛荔。

    “讲呀!”

    挺举依旧盯住她,嘴唇咬得更紧。

    葛荔掩上房门:“这下可以了吧?”

    “我⋯⋯我⋯⋯”挺举嗫嚅。

    葛荔扑哧一笑:“讲呀!”

    挺举猛然伸手,捉住葛荔,将她拉到胸前:“小荔子,你看着我的眼睛!”

    葛荔吓一大跳:“你⋯⋯做啥?”

    “看着我的眼睛!”

    葛荔看向他的眼睛。

    四目对视。

    挺举一字一顿,字字结实:“小荔子,我决定了,我来背这黑锅!”

    葛荔傻了,不可置信地盯住他。

    挺举脸色凝重,显然不是开玩笑。

    葛荔总算反应过来:“天哪,你⋯⋯疯了吗?”

    “我没疯!”挺举目光坚毅,“小荔子,你听我讲。我的意思是,我娶下鲁小姐,明媒正娶,让她堂堂正正地生出孩子。但这是假的,是做样子给人看的。实际上,不是这样!”

    葛荔急了:“你⋯⋯你⋯⋯”

    “小荔子,你晓得的,鲁小姐只爱顺安一人,顺安也爱她,他在神灵面前发过誓⋯⋯我晓得顺安,他不是坏人,他只是害怕回到过去,不敢担当而已,但在心里,他是有鲁碧瑶的,前天我揍他时,从他的眼珠子里,我看得出!”

    “可⋯⋯万一你们⋯⋯弄假成真了呢?”

    挺举跪下来,捉住她的手:“小荔子,就现在,就在这儿,我向你求婚!”

    葛荔显然没有料到变化如此之大,一时呆了。

    “四方神明在上,”挺举松开葛荔,朝四方各磕一头,“我,伍挺举,对天对地,对各路神明,郑重起誓,今生今世,我伍挺举只爱小荔子一人,只视小荔子为妻,若生二心,天打雷劈!”

    葛荔身子酥了,亦跪下来,瘫软在他怀里,声音小而颤抖:“你的小荔子⋯⋯听见了!”

    “小荔子,”挺举拥住她,“我思前想后,要救鲁小姐,没有比这更妥善的办法。鲁小姐一心求死,可她⋯⋯不能死。她若死了,叫我⋯⋯如何对得住鲁叔,对得住我⋯⋯我的阿爸⋯⋯”

    “我⋯⋯我晓得⋯⋯”葛荔啜泣。

    “小荔子,”挺举松开她,盯住她的眼睛,“这桩事体,对别人是暗的,在我们自个儿,是明的。我们把话对鲁小姐讲明,对齐伯讲明,也对老阿公讲明。待鲁小姐过去眼前这道坎儿,待她生下孩子,待一切好转,我相信,顺安一定会回心转意,毕竟孩子是他的。那时,我们再把事体挑明,有情人各成眷属!”

    葛荔咬会儿嘴唇,轻轻“嗯”出一声。

    “这事体最好你来对鲁小姐讲,我讲不清爽。”

    葛荔又咬会儿嘴唇,再次“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