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三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三 (第3/3页)

,它那双琉璃眼,歉意地悲哀地望着我。

    “放下我,放下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你要把我背到哪儿去?”副指导员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了,她在我背上挣动着被缚住的身子。我解开绳子,将她轻轻放在地上,让她的头和肩靠在我的胸前。我轻轻对她说:“副指导员,我要护送你迎接连队,你病得很严重!”她喃喃地问:“我要死了,是吗?”

    听我所爱的人说出这种话,我如万箭穿心,难受极了!我大声回答她:“不,你不会死的!”

    她吃力地微笑了一下:“我不怕死,真的。你忘了,我们的扎根誓言中,不是有这样两句话么,埋骨何须故土,荒原处处为家。遗憾的是,我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回家探望我的爸爸妈妈了,我真想他们啊!他们想我,大概都想疯了呢。我已经给他们写了信,保证我们在‘满盖荒原’上秋收之后……”

    我呜咽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

    “别哭,”她轻轻握住了我的一只手:“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把我埋在‘鬼沼’旁,我要和你的妹妹做伴。她是个好姑娘,我喜欢她。我只有一点请求,在我的碑上,在我的名字前面,刻上垦荒者三个字……”一大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慢慢淌了出来。

    我紧紧搂抱着她,放声大哭。

    “你看,那是什么?多像书上写的那种忘忧果!你给我折一枝来,好么?”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忽然闪亮闪亮的,盯着附近的什么东西。

    我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一丛紫红的尚未开放的达子香花。我将她靠在马鞍上,站起身去折那丛达子香花。待我折了一束花回到她身边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和那匹鄂伦春猎马同时停止了呼吸!

    大地在我脚下旋转,蓝天变成了黑色。

    我擦干了眼泪,将那束达子香别在她衣扣里,跪了下去,在她渐渐消失着血色的双唇上,长久地亲吻着。我相信,她若有灵,是不会嗔怪我的。

    我又背起她,继续朝前走。

    这时,在地平线上,我看到了我们搬迁的连队的带状的影子……

    全连队为副指导员默哀了许久许久。

    每一个人都流出了真诚的眼泪。

    当我们全连队的马车、爬犁、拖拉机和团里支援我们搬迁的卡车所组成的车队行进到“鬼沼”前,冥冥的暮色开始在荒原上织成了帏幔。有人发现了一顶棉帽子,挂在倾斜的作为坟碑的木桩上,还压着一块石头。我首先走过去取下那顶帽子,认出是“摩尔人”的狗皮帽。帽兜里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我探出了一条涉过‘鬼沼’的路,以树枝为标记,由此向东,一里远处……”

    当天晚上,我们将可能陷没的车辆停在了原地,全连队的人都平安地涉过了“鬼沼”。可是我们却到处也寻找不见“摩尔人”。

    第二天黎明,在“流浪者”河边,发现了“摩尔人”的血迹斑斑的衣片,一柄大斧,三只死狼……周围的一切,都无声地向我们作证,这里曾进行过怎样触目惊心的人与兽的搏斗,可以想见,强壮勇猛的“摩尔人”是怎样拼搏尽了最后的气力才倒下去的……

    我们在悲痛的日子里,开始在“满盖荒原”上播种。

    按照副指导员的遗嘱,我们将她埋葬在“鬼沼”旁。我们从百里外的驼峰山上运回了一块大青石,连队的老石匠将它凿成了石碑,碑文上刻着:垦荒者李晓燕和她的战友王志刚、梁珊珊长眠于此。

    我们从驼峰山上伐下了上千棵义气松。沿着“摩尔人”做的标记,在“鬼沼”上铺了一条垦荒者之路。第二年,又有好几个连队建点在“满盖荒原”上。

    “鬼沼”,它终于被征服了!

    当我带着垦荒者的胜利,在一个黄昏默走到“垦荒者”墓前凭吊的时候,一个陌生的青年也在那里。我发现墓碑上放着一束达子香花,那是妹妹生前最喜爱的花。

    我立刻明白,他是妹妹生前所爱并爱过妹妹的那个人!

    他脸上的表情令我深信,他永远也不会离开“满盖荒原”的了!

    我们对望了一眼,他便掉头缓缓离去了。

    我没有叫住他,没有问他的姓名,甚至没有想到问问他是哪一个城市的青年……

    他是我们那一代中的一个,这一点足够了。

    我们经历了北大荒的“大烟泡”,经历了开垦这块神奇的土地的无比艰辛和喜悦。从此,离开也罢,留下也罢,无论任何艰难困苦,都决不会在我们心上引起畏惧,都休想叫我们屈服……

    呵,北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