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官海风雨 第五十九章:第二战
第二卷:官海风雨 第五十九章:第二战 (第3/3页)
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是十几枚不大的长方形铜片,边角圆滑。一端打了孔。穿了一条牛皮编织的细绳,用手扯一扯,非常结实。
再看铜片上面,压刻了军官或士兵的姓名、职务、番属、籍贯、入伍日期,
这是龙武军的“狗牌”,挂在颈上,战后牺牲的军人如果不幸尸体残损,面目不可辨识,便可据此确定身份。或就地下葬,或运尸归国。不使孤魂无依,独留异国。
龙武军诸将都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除了进一步打消军士不得尸骨返乡的顾虑外,挂上“狗牌”,自然而然生出一种荣誉归属之感。
当然,这个东西不能叫“狗牌”,秦禝叫它“虎牌”。
只是这个东西看起来简单。每一张“虎牌”上面的文字都不一样,而且大部是夏国字,一共二万八千枚,直到不久前才赶工完毕。
“虎牌”发下去之后,秦禝即下令参战各部移营至预定阵地附近,明日一早,发动攻击。
移营完毕之后,两军的军营边缘之间的距离已是相当之近,隔着一条浅浅的小河,涉水可过,鸡犬相闻。两军士兵都在这条河里取水,相安无事。
巡视完毕回到营中,天色已晚,心柔给他打了一盆水,拿来一条毛巾,秦禝擦了把脸,心柔端上饭来。
秦禝原是要心柔留在江户城内的,移营后的军营距敌军太近,明天开战后不是安全的地方。但心柔坚决不干,说莫说姐姐嘱托我照顾老爷你,我是穿了军装的,是侯爷的“近卫”,哪有“近卫”不跟着侯爷的道理?
讲着讲着,语气少见地激烈起来,小脸通红,胸膛起伏,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秦禝尤其受不得这个,没办法,只好从了她。
心想说是照顾我的起居,但兵凶战危,我也得时时挂着她。不知道谁操谁的心更多一点。
不由又想,国内的两位位玉人现在如何呢?按照时差计算,夏国已是夜静更深,她们应该都已经入眠了。
她们睡着了吗?梦中,有我吗?
一种异样的酸酸热热的感觉悄悄蔓上了鼻翼、眼眶。
这时,一阵隐隐的鼓乐声远远传来,秦禝一怔,细听之下,似乎是从对面叛军营地传过来的。
他走出帐篷,心柔跟了出来。
确实是从对面传过来的,应该是叛军在演奏,是一支很轻快的进行曲风格的曲子。
歌声也传了过来,很快,加入和唱的人愈来愈多。
歌词秦禝只能听清个大概,大致是:
官军的营地也响起了歌声,秦禝听着,居然也是这支歌子。
两军中的扶桑人都相互和应,愈来愈多的士兵加入进来,歌声愈来愈响。
歌声此起彼伏,南呼北应,怕不有上万人?秦禝想:这真是一群就要生死相搏的人吗?
他抬起头,厚厚的云层中极隐约地透出一线月光,地上的河流却依然漆黑如墨。
无论如何,天亮后,这条河水就会被染成血红。
天亮了。
这是一个阴沉的早晨,密云千里,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下起雨来。
两军都一队队地整军开赴阵地。如果从城东高地的山顶俯视下去,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地兵卒在起伏而广袤的大地上蠕动。隐约的细碎的光芒在巨龙的鳞甲间闪烁,那是兵器的反光。
阳斗大和和秦禝设在城东高地主岭对面的一个小山包上。
叛军设置了三条防线,山脚一条,山腰一条,山顶一条。防御工事建造的很专业,问题是,和防线的宽度相比,防线的士兵——障碍物后的——太多了。
士兵的密度绝非愈大愈好。但防守时非常重要的交叉掩护的效果就差了,而且,伤亡包括被战友误伤的概率也会增加。
产生这些比较奇怪的现象的原因,秦禝以为,归根到底一个:叛军进占之后,才发现相对于部队的数量而言,城东高地太小了。左挪右挪,摆不妥当,但做大的调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塞。
一如他之前所料。
叛军雄大智,中村悠太也是宿将,却会犯这种想当然的错误,原因也只有一个,主将没有亲自详细勘视过地形。
中村悠太是客军,也罢了,雄大智也可东线叛军的统帅,犯这种糊涂,哼哼,鄙视一下。
支持秦禝判断的最大的证据是叛军第一道防线之前的布置:密麻麻的军卒都是人挤人的状态
秦禝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无数的身影跃出战壕中,冲出阵地,发出山呼海啸,杀了上去。
混乱的战斗中,有的军卒被射杀或刺杀,有的举手投降,还有的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恐惧失去了任何行动的能力,扔掉了武器,躺在或坐在路上,有人木然不语,有人放声大哭,有人被后面的逃兵直接踩过身体,践踏而死。敌军我军都绞在了一起。
冲在最前面的是吴银建,他麾下的军队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大战了,这种累日积攒的憋闷,使他极度需要一个宣泄口,所以追击的命令一下达,他就拔出刀,大吼一声,几乎是全军第一个冲出了阵地。
团官一马当先,士兵们当然精神振奋,撒开双腿,拼了命的往山上冲。一个个叛军士兵被从后面捅倒。
前逃后追,很快就逼近了叛军山脚下的第一道防线。用时比叛军攻过去可少多了。
防线后的叛军都傻了眼:敌军马上就要攻到了,但面前灰扑扑密密麻麻狂奔而来的都是自己人,怎么还击?因为叛军也没有想到情况变化成这个样子,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阵地上一片躁动。
但这种事情是犹豫不得的,未等叛军的将领下定决心,败兵已如一大片肮脏而汹涌的潮水漫进了第一道防线,而且不肯停止,继续向前冲刷而去。阵地上顿时混乱不堪。
防线上的武官们大声吼叫着,用最难听的话咒骂着,威胁着,挥舞着军刀,试图阻止这片丧失理智的人群。但毫无作用,溃兵们被恐惧、绝望和沮丧的情绪牢牢抓住,如中魔怔,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摆脱身后那群蓝色的魔鬼,赶快离开这个战场。
一名叛军武官愤怒地向溃兵们高喊:“不许逃,你们这群混蛋!你们这样还有脸回家乡吗?”
一名经过他身边的逃兵居然还有精气神回答:“我们这不正在竭尽全力赶回家乡嘛!”
恐慌的情绪像传染病一般,在防线守军中迅速蔓延开来,有的士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糊里糊涂地就和败兵一起向后逃去,阵脚被冲松动了。
就在这时,没有经受任何像样的阻击,龙武军呼啸着卷进了叛军的第一道防线。
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士兵绞扭在一起,人们用刺马刀、短剑、斧头、铲子、木棍、石头……用能够找到的一切尖硬物体往对方身上招呼。刀捅入肉体。刺穿脏器,身体里发出气球破裂一样的声音;沉重的钝器击打在身体上。肌肉下骨骼沉闷地碎裂开来。尸体迅速堆积起来。
数不清的断肢在脚下被踢来踢去,时不时还能踢到一颗人头。 到了后来,刀卷起了刃,找不到武器的人们就用牙齿和手指。咬对方身上能够咬到的一切部位,掐对方的咽喉,挖对方的眼睛。
一队队龙武军士兵和扶桑士兵,跟一个接一个的浪头一样打在叛军阵地上,无休无止。终于叛军的第一道防线崩溃了,士兵们一部分向山坡上逃去,一部分沿着高地的山脚,向南、北两个方向逃去,其余的,举手投降。
秦禝长长吐了一口气,看阳斗大和,沉静如水。
秦禝略觉惭愧,转念一想,老子虽然已身经百战,但主持这种大型会战,毕竟还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嘛,下一次自然就完全“养气”了。
这个时候再向东南方观望右翼瞭望山战事,但还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左翼的第一份战报倒是送了过来,却出乎秦禝和阳斗大和的意外:很不顺利。
城东高地北端坡度较缓,险要较少,原先以为相对容易攻打。但事实上有两个因素是没有预料到的。
叛军事先没有想到北边过来这么一支大军,惊吓之下,分外重视,把主岭这边实在塞不下的全部拉到了高地北坡,右翼的兵力又得到了计划外的加强
对叛军右翼敌情判断不准,一打起来。才发现非常辛苦。几轮进攻下来,伤亡很大,进展很慢。
真是祸兮福兮。
秦禝和阳斗大和都有点紧张了,看情况北端的叛军不但有能力挡住进攻,不排除还有支援主岭的余力,那样麻烦就大了。得赶在叛军做出新的调整之前,一股作气,攻下主岭剩下的两道防线,底定战事。
传令攻占了第一道防线的部队不做休整停留,继续向上攻击。
事实上进攻部队也没有真停下来。前敌吴银建等几个军事主官简单地碰了一个头,决定不等后命,留下一支部队照顾缴获、俘虏和后路,其他的部队继续向高地主岭叛军的第二道防线进攻。
进攻第二道防线的战斗打得非常顺利。
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之间的距离不远,方才向山上逃去的败兵一定程度上扮演了和之前的败兵们同样的角色,在发起正式攻击之前,已经把叛军的阵地——包括山坡上的散兵坑和后面的主防线,搅得一塌糊涂。
还有,不久前突入第一道防线时发生的惨烈的肉搏战,因为距离近,看得清清楚楚,第二道防线的守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一支叛军许多都是新兵,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这种战斗,身历者生死搏斗时陷入疯狂状态常常忘了也来不及害怕,旁观者反倒更觉恐怖。因此士气低落,加上败兵瘟疫般传染恐慌情绪,不少士兵开打前就已有弃战的打算了。
战斗一开始,叛军防线更加混乱。一个冲锋便突入进去,叛军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便散的散,降的降。
吴银建这边虽然已十分疲惫,但士气高昂,待后续部队上来,向两翼扩展阵线,稳定了形势后,又开始向设在高地主岭山脊上的叛军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发起攻击。
然而这一次,遇上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