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官海风雨 第六十三章:国内变局

    第二卷:官海风雨 第六十三章:国内变局 (第3/3页)

   平马贼之后,自然就要平回。肖棕樘要争的,是平羌乱。

    他认为,有能力和自己竞争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秦禝,一个是李纪德。李纪德他不担心,因为平回这个活计太苦了,李纪德功名利禄之士,绝对避而远之。于是,就剩下一个秦禝了。

    龙武军初初打平马贼,也需要休养生息,如果交好,秦禝未必会有这个兴趣来和自己抢这桩差使。

    这个才是肖棕樘向秦禝“补贺新婚之喜”的最重要的目的。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秦禝还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龙武军在扶桑连战连捷,肖棕樘亦深为震动。这支部队战力之强悍是不消说的,有无可能借一借力呢?

    肖棕樘一把铁算盘,噼里啪啦打得着实是响。

    胡浩洵不肯叫赵定国难堪,这是他心思细腻,与人为善,但说到底还是一种商人的想法。其实,赵瘸子的心眼儿那有那么窄?

    因此申城的杭州乡亲,公向赵抚台致谢。

    赵定国微笑着说道:“杭州乡亲心意可感。替大帅说一句话:这件事,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

    这可就坐实了!还说白沐箐没出过气力?

    于是在申城的杭州乡亲议计,要扎扎实实谢一谢这位早已名动苏杭的奇女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表达一份感激之情,但对于杭州的士绅们,却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当时的中枢大臣里面,不要说没有杭州人,连正经南方人士都没有。杭州一省,最接近中央机枢的,就是刘秉言了。而刘秉言的资历有限,虽然在辛酉政变中有功,算是齐王一系的心腹,但说到要入中枢,杭州人包括许庚申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靠自身的能量暂时力有不逮,自然就想到“攀个髙枝儿”。

    龙武军回国,秦禝必获大用,有白沐箐这一层关系在里边,就是最好的一棵大树,怎能不攀,如何不抱?

    关键是敲砖钉脚,坐实他“杭州人的姑爷”这个身份,不怕他到时候好意思不照应杭州。

    江南向来是朝廷财赋渊薮,待杭州缓过气来,一定重新予取予求。接下来还要剿马贼、平回,杭州的负担只会愈来愈重,如果朝中有人,手指稍稍松开一点,杭州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有人见得更加深远,如果主政杭州的是“秦禝一系”的人物,而秦禝位在机枢,到时候朝廷地方两相得,才是一个最佳的局面。

    这个现在自然谈不上,因为“秦禝一系”的主心骨还在国外,总要龙武军回国,才好做下一步的勾连策划。

    现在的杭州由身为闽浙总督的肖棕樘兼署,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安排。肖棕樘一旦进军建州,无法兼及杭州具体的事物,就得交卸杭州这边的责任。肖棕樘自己属意自己营中一个叫江逯,希望自己出兵之后,由江逯署理杭州。

    但江逯资望甚浅。而且,杭州人也实在不愿意江逯来。倒不是贪渎无能,而是谁都知道,肖棕樘保江逯,纯粹因为是他的私人,可以在后方为浙军支应钱粮。

    就是说,肖棕樘是纯粹拿杭州做自己的钱袋子用。

    就像这一次,如果没有江苏帮忙,杭州就得以一省之力。独自供应肖棕樘的大军了。

    当然。龙武军也是要“供应”的。但龙武军是朝廷的“亲兵”,饷源广阔,何况还有江苏这块大地盘,摊到杭州头上的,就有限的很了。

    所以,这笔账怎么算,杭州人都更愿意成为“秦禝一系”的一员。

    这些话,终于多少传了一点到白沐箐的耳朵里。

    听起来似乎不是坏事。但兹事体大,白沐箐一个年轻女子,人再聪明,其中许多关节并不能真弄明白,又没有人可以请教。出入之间,关系甚大。而且,苏省为浙省分担,毕竟自己从头到尾未置一词,怎么好“贪天之功为己有”?

    更重要的是,“后宫不能干政”。谁知道秦禝到底会怎么想?

    因此特生警惕,严守分际。深居简出,来人,一律不见。

    杭州方面,却把白沐箐的反应,理解成“谦退谨慎不居功”,反而更增敬意,愈发觉得这条路子行得!

    正在兴致勃勃,突然一盆冷水浇下来:京里消息,朝廷派了一个叫马恩德的来接署杭州。

    大伙儿愕然:这个马恩德,资历比江逯好不了多少,他是谁的来头啊?

    事实上,马恩德谁的来头都不是,但惟其如此,他才能够坐上这位子。

    隋匪乱平,地方人物遍布要津,向曾继尧收权是李念凝和齐王不宣于外的既定章程;同时,既不想再扶出一支“老军”,那么浙抚既空了出来,就得找一个和曾、李都没有太多牵连的人来填这个位子。

    杭州是肖棕樘打下来的,本来要尊重他的意见,但江逯资历实在太浅,肖棕樘自己也不好意思过分强求的。

    总之,这件事情须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自己夹袋中没有合适人选好了。

    而且,肖棕樘要保江逯,最重要的目的是筹饷,现江苏帮忙,饷源已足,江逯坐不上浙抚的位子,于肖棕樘关碍已经不大。

    至于“秦禝一系”,人还在国外,哪谈得上啊?

    于是选来选去,选出一个马恩德。

    杭州人虽然不甘,也只好先走着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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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密折到京了。

    小小一个黄匣子,上了锁。李念凝找出对应的钥匙,打开锁,取出密折,展了开来。

    说是密折,其实是韩炜霖代笔,极精神的一笔颜体字。全折寥寥数语,掐头去尾除掉套话之外,最重要的不过十余字:“慈恩深重,臣不敢以私害公。”

    李念凝的面上浮出笑意,这种委婉但坚定的姿态,是在她预料中的。

    第二天,中枢叫起,定下了拿办沈浼的章程。

    这个差使,交给了镇军大将军胡柏草。胡柏草部此时驻扎在豫西,他奉了密旨,兼程北上,用的名义,是援救潼关。

    当时同州、朝邑一带,羌乱最烈,距天下重险的潼关,不过数十里之遥,羌乱如果拼了命,一日可到。而西马贼正在往西窜扰,如果马贼回合流,潼关的局面就非常危险了。万一潼关不保,由西北而中原,必全局糜烂。

    朝廷屡次饬令沈浼东援同、朝,但不知道沈浼到底吃什么吃坏了脑子?只在西安日日置酒高会,滥作威福,今天打打谁的军棍,明天瞅谁不顺眼,上本参奏。急如星火的军情、朝廷的严词督促,一切置若罔闻。

    非但如此,他还生出新的花样,奏请以陕西巡抚“帮办军务”。如果奉准,陕西巡抚就成了他的名正言顺的部下,他的“札”,就更加理直气壮、挥洒自如了。

    李念凝和齐王终于压不住火,连降三道谕旨。口气一道比一道严厉:

    “沈浼督兵日久。平时自诩方略。所谓‘通盘筹划,洞悉贼情’者安在?”

    “倘或有失,该大臣自问,该当何罪?并何颜面以对天下?”

    “该大臣务即力图补救,毋再玩忽,谓朝廷宽典之可幸邀也!”

    沈浼破口大骂,最后激愤之下,不知不觉中连“先帝”的娘亲都扫了进去。

    因此辱及太皇太后,迹近叛逆了。

    幕僚们听得目瞪口呆,挢舌难下。

    骂归骂,沈浼也看出来了:再不“力图补救”,朝廷真要翻脸了。

    可是怎么“力图补救”呢?

    沈浼手下的兵,经过他近年来反复的侵饷、滥威。已经不是政变时候的兵了,更全然地打不了仗了。

    昏了头的沈浼,使出一招自以为神妙的棋来:用督办陕西军务大臣关防的护照,调在苗涚部至陕西剿回。

    这下子真正捅了马蜂窝。

    苗涚阴鸷毒辣,包藏祸心,朝野共知。他勉强就抚,不过迫于形势。而朝廷虽不得不对他怀柔姑息,但高度警惕,防范森严。苗涚正苦于周边都是监军,无法动弹,沈浼一纸调令,恰如久旱甘霖,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朝廷地方都手忙脚乱。徽、苏、鲁、豫各地飞檄告警,朝廷一面严令沈浼“速行阻止”,一面六百里加紧廷寄诚郡王,对苗涚“妥为开导,刚柔互用。如不听阻止,即着分拨兵勇,并力兜剿,毋许一人一骑,阑入境内”。

    因为沈浼的荒唐,“马贼”、“羌乱”之外,又生出一个“苗乱”,中央机枢、地方督抚,对沈浼无不切齿痛恨,私底下皆曰“可杀”!

    于是催促胡柏草,早至西安,“早日纾朝廷西顾之忧”。

    胡柏草此人,曾经做过沈浼的部将,和沈浼算是有旧。朝廷选他来办沈浼,这也是一重考量,因为多少可以慢沈浼之心。胡柏草屡立战功,虽然不识汉文,但颇有谋略,在当时的旗员中,算是贤者了。

    胡柏草先到了潼关,他一安下营来,就请了驻扎在黄河对岸、山西境内的西安的武将何三国来公馆会面。

    何三国和胡柏草都是黑龙江出来的,还是很近的亲戚,也不识汉文。但他粗鲁使酒,有勇无谋,能力远不能和胡柏草相比,曾因连打败仗被贬至六品,后来上下活动,又慢慢升到了二品的这武将之位。

    何三国这个武将会跑到山西来,是拜沈浼之赐。

    被沈浼打了军棍,赶回京都养伤,这个前文已经说过了;何三国和沈浼也不相得,但何三国后台硬,沈浼不好打他军棍,于是赶了他去。

    这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因此何三国早就对沈浼恨得牙痒痒的了。

    何三国朝中有人,是知道胡柏草的来意的。他对着胡柏草行满洲的“抱见礼”,微屈一膝,抱着胡柏草的腰,兴奋得满面通红:“大哥,可算把你盼来了!”

    胡柏草点点头:“咱们屋里说话。”

    胡柏草详细地询问了沈浼部下部署的情况,何三国自然知无不言;除此以外,因为拿办沈浼之后,胡柏草就要接替沈浼的位子,所以对同州、朝邑一带的匪情也特别关注,问得非常详细。

    但这方面,何三国的情报却比较粗疏。本来何三国驻守河东,主要责任就是防备羌乱渡河,窜扰山西。同州、朝邑和何三国的防区一河之隔,他却糊里糊涂,胡柏草不由暗暗失望。

    何三国关心的是:“大哥,我这个什么时候可以回任啊?”

    胡柏草敷衍道:“快了,快了,总要先办了沈浼。”

    何三国大乐:“是啊,是啊,先办沈浼,先办沈浼。大哥,想到沈浼装在囚车里的模样,今儿晚上我是别想睡得着觉喽,哈哈!”

    胡柏草“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是好好睡你的觉罢。上头吩咐,沈浼不加械具,不坐囚车,他还是坐他的八抬绿呢大轿,只是在轿杠上缠一条铁链,以示里面的人是犯官罢了。”

    何三国大为愕然,问道:“这么便宜他?那是为什么?”

    胡柏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微微一笑,说道:“谁知道呢?反正上头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心里却说道:你在上面认识人,人家后面就没有人了吗?

    胡柏草“入援潼关”,沈浼是知道的,虽然觉得被扫了面子,但多少能缓解一些自己的窘迫的局面,因此也不甚在意。反而没了领兵东援的紧迫,一口气松下来,于是各种请饷请粮的公事,一律压着不办,只是日日高乐。

    这一天,正在西花厅和一班幕僚文案“诗会”,材官进来,小心翼翼地报说:胡柏草将军的兵已经到了渭河南岸,在灞桥桥头扎营了。

    沈浼一愣:胡柏草不是在潼关吗?他进省来做什么?莫非来听节制?来啊,派个人去问一问。

    不久,材官回报:多大人说,确实是来听沈帅的节制的,明天一早就过来参谒。

    沈浼“哼”了一声,说道:“不懂规矩!他应该先过来参谒上官,再扎营的。算了,也是跟过我的人,知道他大字不识几个,规矩礼数什么的,不苛求他啦。”

    沈浼不当回事,他的那些部下,可都暗自嘀咕,满营人心浮动,有的人私下底打点行李,已经做好了各奔前程的打算。

    五更时分,沈浼好梦正酣,有人来敲房门。沈浼一惊而醒,然后听得他的老仆颤抖的声音:“大帅,多大人已经进了中门,他,他是来传旨的!”

    沈浼懵了:这个时辰来传旨?

    他再迟钝,也晓得情形不妙。勉强穿戴齐整了,来到大堂。只见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胡柏草的兵。刀出鞘,如临大敌。

    胡柏草站在上方,面无表情。

    沈浼心底哀哀地叫了一声,腿一软,便在香案前跪了下去。

    胡柏草取出上谕,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宣旨。他其实不识汉文,都是幕僚事前教他念熟了,背诵而已。

    “谕内阁:前因陕西羌乱猖獗,特命沈浼以钦差大臣督办陕西军务,责重任专,宜如何迅扫贼氛,力图报效?乃抵陕已经数月,所报胜仗,多系捏饰;且纳贿渔色之案,被人纠参,不一而足,实属不知自爱,有负委任!沈浼着即行革职,交胡柏草拿问,派员迅速移解来京议罪,不准逗留。胡柏草着即授为钦差大臣,所有关防,即着沈浼移交胡柏草只领,所部员弁兵勇,均着胡柏草接统调遣。钦此!”

    上谕宣完,沈浼已浑身筛糠,汗出如浆。他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罪臣……领旨,谢恩。”

    胡柏草心中感叹:这哪里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沈浼?

    但这个时候由不得他怜悯犹豫,胡柏草一挥手:“去官帽!”

    旁边有人立即上前,将沈浼的头上的大帽子摘下,        胡柏草温言道:“把沈大人扶起来吧。”

    两个材官,一左一右,把沈浼一个肥大的身躯搀了起来。沈浼哆哆嗦嗦。总算勉强站定了。

    胡柏草说道:“奉旨办事。我也没有法子。”沈浼嘴唇嗫嚅了几下,刚想说点什么,胡柏草已变了颜色,喝道:“奉旨查抄!不许徇情买放,也不许骚扰内眷!违者军法从事!”

    沈浼大急,不知哪里生出来的精气神,突然手脚口齿都利落起来,对着胡柏草连连打躬:“胡帅。啊不,胡帅,胡帅!格外开恩,格外开恩!”

    胡柏草沉吟了一下,道:“给你十驮行李。”

    沈浼张了张嘴,想说:“这可不够啊。”但总算知道再说话只能自讨没趣,又把嘴巴闭上了。

    胡柏草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沈大人,你把你的那些个侍妾遣散几个罢。这样不就够了吗?”

    他本来还想提醒沈浼,特别是伪王的妻子。但此事敏感。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不需要沈浼遣散,没几天功夫,他的那三十几个侍妾,带着各自的细软,大半走得不见了。旨意中并没有拿问家里人的话,胡柏草也不去管她们。

    那个伪王的妻子,倒是没有走掉。

    中枢处知道沈浼已经拿下,便催促胡柏草将犯官从速递解进京。

    于是眷属坐车先走,沈浼的那个老仆跟着。胡柏草派了兵护送,不过只限于陕西境内,出省后胡柏草的兵就要返回,余下的路,得自己走了。

    沈浼做了八抬的绿呢大轿,轿杠上栓了一条铁链,接着启程。押解官是一个校尉,临行前胡柏草密密地叮嘱了一番。

    一路上,押解官兵只是严密关防,沈浼不能自由行动,但生活起居完全不受干涉,甚至可以会客。

    这给了沈浼很大的精神上的支持,落难之际,故人不弃,是最大的安慰和鼓励。沈浼渐渐地从几乎崩溃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又有了曾经的统兵大员应有的从容沉静。

    后来,一些以前跟过他、又因为种种原因离去的前幕僚也寻了过来。

    其中一个,叫蔡光听。

    此人进士出身,原来在京中做翰林,实在受不得清苦,乃投入沈浼幕中。蔡光听做事,有人认为虚妄浮夸,但他疾声厉色,坐言起行,自有一份狠劲,很对沈浼的胃口。原想好好保一保他,但蔡光听忽遭丁忧,被迫留京守制。沈浼给了他一些接济,其余的只好暂时放开手了。

    两个人失去联系很长一段时间,在这种境况下重逢,都感慨万千。

    蔡光听忧满之后,离京到处“找机会”,但他再也没撞上像沈浼那样欣赏他的主家,反而不止一次被人厌恶甚至驱赶,因此也是一肚皮的牢骚。此时和沈浼两个对酌密言,故人情殷,都犹如空谷闻足音,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

    沈浼一如既往痛骂齐王,蔡光听却说道:“沈帅,中枢诸公里虽然有人嫉贤害能,但朝廷对你,还是大有余地的。”

    沈浼眼睛一亮:“梅庵,这话怎么说?倒要请教。”

    蔡光听说道:“沈帅请想一想,你遭事以来,胡帅对你,是否格外优容?种种措置,恐怕不是多某一己所能决定的。”

    沈浼细细地想了一番,点头道:“你说的不差。难道有人良心未泯?”

    蔡光听冷笑道:“只怕无关‘良心’事。到底是沈帅你的本钱厚,有人手头紧,不能不对债主好脸色罢了。”

    这个比喻很有味道,但沈浼还想不明白,说道:“妨直言!”

    蔡光听以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李”字。

    这是指李霄。

    沈浼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是他,他没有这个份量。”

    蔡光听又写了一个“苗”字。

    沈浼苦笑道:“本来是一招好棋,可惜我落子太早。此时他和朝廷已经几乎翻了脸,我这儿哪里还说得上话?”

    蔡光听微微一笑,又写了一个“秦”字。

    沈浼瞪大了眼睛,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一字惊醒梦中人!梅庵,你这个字,万金不换!”

    蔡光听大为得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沈帅,‘这个字’回来之前,朝廷是绝不会对沈帅明诏处置的。‘这个字’回来后,朝廷倚俾正殷,他的面子,哪能不给?只要沈帅你人没有事,起复大用,那还不是随时的事情?”

    沈浼连连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受教,受教!我这个侄……嗯,‘这个字’,确实是个讲情义的。嗯,大有可为,大有可为!”

    蔡光听道:“‘这个字’一回来,我便登门拜访,沈帅且请忍一时委屈,静候好音,自有海阔天空一日的。”

    两个人又密密地议了很久。

    临告辞的时候,沈浼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蔡光听,说道:“京中米珠薪桂,居大不易,这点钱,贴补家用,你别嫌少。”

    蔡光听接过,定睛看时,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蔡光听这辈子手上就没入过这么大一笔钱,眼圈登时红了。正想说点什么,沈浼已经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说道:“你我的交情,可不能说什么见外的话!”

    蔡光听走后,沈浼非常兴奋,坐不下来,绕室缓行,很想做一首“孤愤客旅”之类的诗。正有了两句,突然门外一阵喧哗,然后他那个随眷护持的老仆冲了进来。

    沈浼看时,不由大吃一惊。这位老仆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迹,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都是尘土泥浆。

    沈浼暗叫不好,老仆“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哭道:“大帅,行李和几位侍妾,都,都被何三国抢走了!”

    沈浼晴天霹雳,目瞪口呆,滞得一滞,才颤声问道:“不可能!”他还抱着一丝的侥幸。

    老仆哭道:“是真的!”

    沈浼五内如焚,愣了半响,

    大声道:“拿纸笔来!何三国!他纵兵殃民,土匪!土匪!”

    一个幕僚赶忙过来劝解,说恶行是何三国所为,还是先写信向胡柏草申诉,如果要不回眷属行李,再参他不迟。

    沈浼颓然坐下,道:“唉,我方寸已乱,就照你说的办吧!”

    于是写了信,交给一位校尉,又送了他二百两银子,嘱他面呈胡柏草。信中话说的很重:如果没有切实的回音,绝不再往前走,“义不受辱,有死而已”。

    那校尉不敢怠慢,布置好关防,上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