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

    人事 (第2/3页)

还有一段文字很有意思。这是过了几年的事:

    何时何地因何种原因受过何种处分:

    1975年,我妹妹陈秋华和王为民谈朋友。王为民同志经常到我家里来玩儿。我作为姐姐,热情招待他。我妹妹话不多,结果在我家里的时候,我和王为民说话的机会还多些。我妹妹就起了疑心,说我抢她的男朋友。我说没有,她不相信。后来,我妹妹就疯了。她疯了之后,我和王为民照顾她,劝她,给她看病。我妹妹只要看见我和王为民在一起,就要死要活。有一天,她看见我和王为民进屋来,就往外面跑,卧轨自杀了。组织上认为我对这事负有责任。给了我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我想知道她后来是不是同王为民结了婚,查了查她配偶的名字,令我失望,她配偶叫张永生。这名字听上去像位革命烈士。

    我猛然想起,一直没有发现总经理刘雅文的档案。查了查索引表,见上面没有他的名字。怎么回事呢?我首先想到的是丢失档案的责任,我接手档案没有同任何人办移交,倘若少了谁的档案,就说不清了。我马上跑去办公室问,陈科长,怎么没看见刘总经理的档案?

    陈科长望着我笑笑,问,你想看刘总的档案?

    我脸刷地红了,急忙辩解道,没有没有。我清理档案,没有见着刘总的,就来问你。

    陈科长又笑了,说,刘总和几位副总他们是处级干部,档案在上面集团总公司,不归我们公司管。

    我这才想起来,另处几位副总经理的档案都不在我那里,我没有见过邢亚礼、贺发友、何平等几位的名字。

    陈科长说完就低下头看报纸,笑容还挂在脸上。我突然发现她笑起来两边脸颊也亮晶晶地发光,又似乎听见玻璃刮在铁皮上,胸口发慌。因为刚看过她的档案,心里更不是味道。

    办公楼终于装修好了,但破产的事还没有搞定。有天,陈科长从刘总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让我送文件去,我拿上她要的文件,过去敲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门的是位小姐,问,先生找谁?

    我说,找刘总。

    小姐说,你预约了吗?

    我说,没有预约,我是……

    这时,陈科长开了里面的门出来,说,我说怎么老半天没来哩。陈科长向小姐介绍了我,小姐不好意思,向我道歉。

    陈科长没叫我随她进去见刘总,我便回到了办公室。我这是第一次去刘总经理办公室,没想到他那里的规矩就跟电影里似的。

    我坐下没一会儿,有位老人进来了,问,人事科有人吗?

    我问,您老人家找谁?

    他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又问,人事科有人吗?

    我坐在这里连人都不算,心里很不舒服。可又不好同老人家计较,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到底有什么大事,只好说,我是人事科的,新来的。

    老人家这才望我几眼,好像从这时开始我才算个人。他走到陈科长桌前坐下,说,小陈不在?

    我说,陈科长开会去了。我见老人家心里有气,不敢告诉他陈科长在刘总那里。

    老人家果然有气,说,什么陈科长?我在公司干那会儿,她算什么,还在同她妹妹抢男人哩!

    没想到这老头嘴巴这么臭,我只得岔开他的话,问,老人家对不起,不知道您是我们公司的老前辈。您是哪年退休的?

    我是八七年离休的。老头儿把那个离字表达得特别突出,提醒我他不是退休的,而是离休的。

    啊,啊,您老……

    没等我说下去,老头儿严厉地说道,你转告小陈,我离休的问题,什么时候有答复?我在战场上流血流汗的时候,她在哪里?还是她爸爸腿巴边的一坨肉!同我摆谱!

    老头儿说罢气势汹汹地往外走。我跟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叫老人家慢走。为了让老头儿高兴,我尽量低三下四。我觉得自己这样子真的不像个人。我本来就是爸爸说的一口痰。陈科长也不比我高级到哪里去,她原来不过就是她爸爸腿巴上的一坨肉!我这样在心里作践自己,感受到一种恶毒的快意。

    我不敢把老人家的原话告诉陈科长,但只说了几句,陈科长就气愤起来,说,他老找我干吗?他是不是离休,国家有政策,关我什么事?有本事他上中南海去。

    我问,老头儿是谁?

    还有谁?李满生!一个工人,哪有什么离休的?没听说过有离休工!谁不知道?他是我们公司有名的混混。兵痞就是兵痞,一辈子都变不了。

    我记起来了,就是这位退休工人的档案最先让我感兴趣的。中国的事情就是有意思,1949年参加革命的老资格干部就叫离职休养,别的干部就叫退职休息,而工人资格再老,只能休息,不能休养。

    这事越来越好玩了,过后我又找出李满生的档案,认真地看了看。

    个人履历:

    八岁一十二岁讨饭十三岁一十五岁学徒(理发)十六岁放牛十七岁做长工十八岁被抓壮丁。

    填表时间是1954年1月,没有标点,原文如此。下面内容是1968年10月5日填写的。

    家庭经济情况(家庭经济情况、人口、姓名、政治态度、职业、生活主要来源、有多少田地、房子、财产):

    解放前:自己壹人靠自己劳动生活,无房无地无耕牛。

    解放后:东方出了红太阳,来了救命恩人毛主席和共产党,劳苦人民把身翻。现在全家五口人,爱人,吴友莲,大儿子,李大毛,女李美丽,女李雅丽。五口人都靠我一人工资生活,无房、无地、无耕牛。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会心而笑。心想李满生虽然没有文化,却学会了司马迁的史家笔法,秉笔直书,臧否自见。同是无房无地无耕牛,解放前他只要养活自己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解放后却要养活五口人。岂不明摆着今不如昔?当年怎么就没有人抓他的辫子,说他诬蔑社会主义呢?但李满生的文化水平显然越来越高了,错字不太多了,标点符号也有了,虽然乱点。这只怕得感谢多年的政治学习。

    何时何地参加何种革命斗争?受过何种奖励、处分?处分的原因?1949年9月15日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四十九军、一四五师、四三五团、一营、三连任理发员,1954年9月从部队转业回老家,经转业委员会安排在市棉花公司,后来又调到市茶叶公司,在1959年3月说我乱搞两性关系而开除我的团籍。又要我离职,看到我生活困难、准我在公司做小工。这个是(事)到现在还没有帮我搞清,他们说要到运动后期解决。

    社会关系(亲戚朋友参加何种党派?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有一个母亲和大姐姐(两三岁离开)到现在没有找到,还不知母亲姓名,大姐也不知道名字。我五个月死了父亲,父亲的名字也不知道。解放前住在南正街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有一个六叔,六叔名叫李远标,婶婶叫张福桂在广东省、宝安县,原杀猪,因六叔和我立场和关系搞不好,所以没有通信,不知他做什么工作。岳父吴云长郊县供销社工作,岳母夏氏,在燕子镇住,任居民小组长。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家读书。

    下面是“*****”期间,单位工会负责人填写的李满生鉴定:

    “*****”中的表现有何重大问题(由本人单位工代会审查填写):该同志在“二四”批示后关于对运动不理解说走资派郭朝阳利有肃井冈铁流流毒在我厂当时起到了对运动的阻力当时我造反派起来反对思想转变效(较)好可以来公司结合请酌情分配工作。

    以上字迹太难辨认,通篇没有标点,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认全了。一看就知是一双长年干粗活的手写的字,恨不得把笔捏断,将纸凿穿。

    李满生的最后一份鉴定表是1986年11月25日填写的,内容都在历年所填的表中重复很多次了,唯一有新意的是关于他母亲的记载:

    其他需要说明的问题:

    母亲:1980年我到住黑龙江漠河的妹妹家,异父同母的妹妹,母亲李龙氏,1986年在黑龙江出(去)世。

    想来李满生真是冤枉过了一辈子,连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到七十多岁才找到母亲。年纪轻轻被抓了壮丁,解放后的全部事业,就是告状。退休前告状,退休后还在告状。看样子他这状要告到闭眼那一天了。这样也叫一辈子,真是的。

    陈科长什么事都安排我做,我也只得遵命。因为她是领导。可我做的任何工作,经她一转手,都成了她的业绩,而且总得把我或轻或重地数落一通。说明我什么事都做不好,非得她最后把关不可。我终于明白,她早年的鉴定表里面,为什么说到工作就全是空话了。

    有天,陈科长告诉我,她得陪同刘总出几天差,科里事情都让我处理,重要事情请示邢副总经理。她没说到哪里去出差,我也懒得问。

    她在家没事,她出去了,麻烦事就来了。那天上午,我正翻着一本很流行的书,叫《老照片》。过去的事情,我本没有多少兴趣,但自从翻了那些发黄的档案,似乎就有了一种窥旧怪癖,对《老照片》这样的书也喜欢上了。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吵闹,忍不住跑去看看,原来是一位老者在总经理室里,同那位小姐争吵。

    什么东西?当上总经理才几天?就摆这个排场!把个办公室弄得跟外国大老板一样,还从外面招小姐进来做秘书!老者头发花白,脸却红得跟长满痱子似的。

    小姐只是微笑,叫老先生有话好好说。

    老者却说,姑娘你别这么客气,我不是什么先生。我们公司不兴洋玩意儿,叫什么先生?我姓吴!叫我老吴!我们公司就是这伙玩洋玩意的人给弄得快破产了!

    小姐说,破产是公司的大好事,刘总不知为这事花过好多心血哩!

    老吴更加愤怒了,吼道,没听说过,破产是好事!让你家倾家荡产你说好吗?破产了我们这些一辈子为公司流血流汗的老骨头怎么办?

    小姐还是不愠不火,笑问道,吴老,您老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我负责向刘总转达。老吴说,同你说?你是他刘雅文招进来的人,他承认我不承认,怎么同你说?

    这时,我见副总经理邢亚礼刚好上楼来,在楼梯一露头,就缩回去了。我这才发现各科室门都关着,谁也没有出来。只有我傻乎乎看着他们争吵。我便想溜了。可小姐叫住了我,回头对老吴说,这位是人事科新来的大学生,你不想同我说,就请你同他说吧。

    我跑不掉了。老吴审视我一会儿,跟我到了人事科办公室。我不知怎么应付他,忙倒茶给他喝,然后问他热不热,再把电扇开大些。老吴坐下来,缓和多了说,你这年轻人还不错。我见不得那样的小姐,把嘴巴涂得像鸡**。招这种人进来干什么?多个人领工资,难道还嫌公司垮得太慢了。

    老吴同志,您是老同志了,我听您的指教。我发现自己的恭敬效果不错,越发对他奉承了。

    老吴这时却谦虚起来,说,什么指教?倒谈不上。我在公司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我叫吴大运,退休前就是人事科长。

    原来就是那位当年在舞台上调戏女主角的吴大运!我望着他,表情很尊重,私下却在琢磨这老头儿年轻时候可能很是帅气。他身材高大,五官粗犷,眼神刚毅。这种男人过分自信,年轻时不搞女人才怪哩!听了他的自我介绍,我便把老和吴调了位置,称他吴老了。吴老更满意了,开始同我拉家常,问我哪里毕业的,老家是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我——回答了。说起我的家乡,吴老沉吟起来,说,那是个好地方啊,我去过,有山有水,出产也丰富,就是富不了。这几年不知好些了吗?

    拉过家常之后,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我就没话说了。我无话找话,问,我们公司原来怎么样?

    原来?那可是一家好公司啊!我们又做外贸茶,又做支边茶,又做民用茶。现在呢?业务越来越萎缩,茶叶生产不做了,没有主营业务,不知他们成天干些什么。你找他们呢?他们都说很忙,总碰不上面。刘雅文上任快一年了,我才见过他一次。听说天天在跑破产!几个副老总呢?也是屁股上没有长肉的,就不见他们在办公室坐上半天。吴老气愤得唾沫横飞。

    我后悔自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又弄得他如此激动。我知道他喜欢讨教,便再次讨教。我说,吴老,茶叶业务我不懂,什么是支边茶?

    吴老表情果然就满足起来,说,新疆、青海那些地方的牧民,吃羊肉、牛肉为主,得喝大量的茶,不然受不了。他们喝的是砖茶,都由内地供应,最初搞过计划调拨,后来是指令性计划。我们原来外贸茶的业务量也很大,我们茶叶出口几十个国家,唉,俱往矣!

    吴老的“俱往矣”让我忍俊不禁,直想发笑。“俱往矣”后面的句子应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不知我们的刘总经理带着陈科长此时此刻正在何处风流?

    吴老,您说我们公司原来那么好,怎么就一天天不行了呢?

    都是这些王八蛋搞垮的!吴老握着拳头擂着桌子说,他们哪是干事业的?私心太重,又把总经理、副总经理的架势拿得像模像样,只图个人风光,只图个人口袋鼓起来,哪管职工死活?前任班子一屁股经济问题,至今没有过问。新班子一上任,别的事没干,就忙着跑破产,还一边喊破产,一边装修办公楼。这不是笑话?不装修办公楼,他刘雅文哪里捞钱去?你看他刘雅文办公室,装修成个大套间,还专门招聘个女秘书放在外面。他们哪,都把总经理、副总经理当做官在做,怎么搞得好公司?我是老搞人事的,专门研究过这个问题。企业管理者就是管理者,往高层次走就是争取当企业家,不是当官。他们呢?爬上这个位置,就老想着自己是处级干部了,是副处级干部了,就像模像样地摆出官样子。

    好在没人来办公室,不然别人听了这些话,我也脱不了干系。他在走廊里也好,大街上也好,都可以骂总经理们,只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同我面对面骂。我只希望他赶快走了,就问,吴老,您老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吴老说,我同小陈说过好多次了,专门给她递了个材料。我是高级政工师,在职期间出差、用车等等,都是享受副处级待遇。这个上面是有文件的。可是,只把我作为正科级干部退休。我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到头来这么对我,想不通。她总说给刘雅文汇报了,刘雅文又总找不到人。再不答复,我就上北京。

    我说,吴老,这方面政策我不懂,您老说的事,等她回来,我跟她说说,要她抓紧向上面反映。

    吴老也不走,也不正经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拿着本杂志翻翻。又拿张报纸翻翻。报纸翻得稀里哗啦,叫我心慌难耐。好一会儿,吴老才动身走了。还好,他还算多读了几句书,临走还招呼一声你忙吧。

    我忙个鬼!吴老一走,我就把门虚掩了。这吴老也真有意思,说人家只想着自己的官帽子,他自己退休都好几年了,还在争什么副处级。人哪,说人家都好说,轮到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事可做,我翻开一张报纸,看上一会儿,就瞌睡昏昏了。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没等我说请进,一位中年妇女推门进来了。

    陈雪华在吗?她问。

    我说,陈科长出差去了。我是新来的,您有什么事吗?

    她不说有什么事,只道,你就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听说了,果然帅气。我叫林满英,公司的,已经留职停薪了。

    你就是林满英?

    怎么?你认识我?林满英显得兴奋,眼睛和脸庞都放了光。凭她现在的模样,仍然看得出她曾是位美人儿。大凡漂亮女人,总感觉自己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生活,她们一辈子都因此而愉快和傲气。

    我因为知道她一些事情,便像做贼心虚,忙说,我看过职工花名册,对你的名字有印象。心里却在想,吴大运迟走几分钟就好了,我想看看这两位当年在戏台上相骂的老对头,碰在一起是什么场面。

    见我并不认识她,林满英显得有些失望,坐下来说,我找陈雪华。她打过好多次电话给我,要我交留职停薪费。我是不会交的。我还有几百块钱的医药费公司没给我报,还要我交钱,哪有这个道理?陈雪华说我要是不交钱,公司就停交我的养老保险费。我就是来说这事。她敢这样,我就跟她没完!

    又是来者不善,什么鬼公司,这么多麻烦事?我只希望她快些走了,便说,林大姐,我新来,很多政策都不懂。等陈科长回来,我把你的意见向她转达?

    林满英说,这个公司还谈什么政策?没政策!强有理,弱不是。也不麻烦你转达,她要找我她自己来找我。我今天也是到这边办事,顺路来一趟。

    这倒省事,我求之不得。我想她该走了,可她却还想同我说话,问,你跟陈雪华共事,感觉怎么样?

    这话一听就有文章,我只装糊涂,说,我刚参加工作,不懂实际,多向她请教就是了。

    林满英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说,你一个大学生,用得着向她请教什么?她什么底子,我不清楚?从一参加工作,我俩就住在一间宿舍。那会儿年轻人住集体宿舍。她呀,我太了解了,只知道算计别人。

    你们那会儿还有集体宿舍住,我现在睡办公室。天地良心,我说这话并不是发牢骚,只是开玩笑。

    林满英眼睛一亮,说,小伙子,你可要小心啊。

    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是未置可否地笑。

    林满英很有兴趣谈陈科长的事,继续说,她呀,心肠是又黑又硬。年轻时跟自己妹妹抢男人,硬是把自己嫡亲的妹妹逼疯了,逼死了。这在茶叶公司是尽人皆知,她当年还为这事挨过处分哩。

    我只是笑。

    她同谁出差去了?林满英问。

    我说,她同刘总出差去了。

    同刘总?林满英表精神秘起来,说,她真有功夫!刘总办公室放着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不带,硬要带她这个半老徐娘出去。她啊,这方面本事大啊。当年她想死了她妹妹的男朋友王为民,可人家王为民又不喜欢她,她就主动献身。我在寝室就碰上好几回。我这辈子运气不好,只怪看到了这种晦气事。

    我好像明白林满英说的你要小心是什么意思了,便有些讨厌这个女人了。可她仍然凭着漂亮女人年轻时候养成的自信坐在我的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说话。我注意她的眉毛和眼睛,真的很好看。可她眼角的鱼尾纹已没法掩饰,脖子上的皮肤也早已松弛了。

    晚上,我躺在办公桌上看书,突然想起林满英,便找来了她的档案。原来,她同陈科长还有另一桩公案纠葛。

    何时何地因何种原因受过何种处分:

    1974年,因自己政治学习不够,思想改造不积极,把五角星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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