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梁上君子是童子

    四 梁上君子是童子 (第3/3页)

作的领导,外人是吃不上饭的。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知道我吃的是他自己的饭。我吃了他就没饭吃了。我和我的父母,根本不可能在他这儿找到任何可吃的东西,他根本没办法管我。我惭愧地低下头来,不知说什么。虽然肚子根本没吃饱,但我实在也吃不下去了,只得慢慢地把剩下的几口饭扒拉到肚子里,放下了碗筷。

    吃饱了吗?再吃点泡馍馍吧,哥哥问我。

    吃饱了,我说,那两个馍馍能给你填饱肚子吗?

    差不多了,他说,反正我也不干重活,毓猪的活儿不攰,少吃点也不会饿的。

    他们为什么要打那个人?我把刚才在工地上看到的情况问他。

    唉,还不是因为饿,他说,你没看那个人有一米九。他是工地上个头最大的人,气力很大,饭量也大。工地上要到河沟里担水,路程远,一路都是上坡,非常攰,没人愿意干。因为他老实,力气大,主任就让他干。好在这种活儿是包工活儿,只要把一天的水担够,人就可以休息了。但定量饭他吃不饱,供销社就让他给担水,挑了水可以让他吃饱肚子。他反正也闲着,肚子又饿,就给他们担水,担完水就可以管饱肚子。他就答应下来。但这事被领导知道了,因为他擅自给别人担水,没有征得领导同意,就让民兵教训他。他以后就不敢给别人担水了,但只能饿肚子,因为他的饭量比别人都大。

    原来是这样。我实在不明白,他把该干的活全干完了,闲着没事儿,挣口饭吃,怎么又犯了纪律了?我一个小孩子,虽然是这样想,但无论如何是弄不明白的。

    吃完饭,哥哥把碗筷洗了,让我赶紧走,不要让领导看见,怀疑他给我吃了东西,要不也可能被打一顿。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到他这儿来就是让他想办法,给我点吃的,也能给爸妈弄点吃的。因为大家都没吃的,可他现在要赶我走,怎么办?

    家里没吃的了,我饿得不行,咱爸咱妈也没吃的,你就不能想点办法?我央求着说。

    他一下低下了头,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想了半天,才悄悄地说,那你哪儿也别去,不要出这个屋子,不要让人们看见。等天黑以后,我给你准备一些吃的,可是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要是觌面让人看见,可不得了啊,更不敢给别人说啊。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也不小了,我也不傻,只要能吃饱饭,不要饿肚子,你想什么办法都可以。

    他毓猪去了,我像一个贼似地躲在他的房子里,不敢出去。外边的工地上热火朝天,火光冲天,烟雾弥漫,风箱“呱嗒”、“呱嗒”的响声,人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时时从破烂的屋外传进来。但我心神不宁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等着天气赶紧黑下来,好让哥哥开始行动。我不知道他会想什么办法,但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办法,但只要能填饱肚子,我们实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容易挨到天黑了,几米之外就看不到人影。我悄悄把门拉开一道缝,朝外面看去。除了工地上冒出的火花,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哥哥悄悄地从门缝上挤进来,把一个小布袋塞给我,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粮食。

    他小声告诉我,这是猪饲料,有一些草叶子,但大部分还是粮食揧成的,人也能吃。你可要小心,不能让工地上的人看到,更不能让村子里的人看到,不要走大路,要走小路,小心别掉到沟里去。本来我这里有手电筒的,但也不敢给你,手电筒一亮,就会有人看见的,你只能就这么摸黑走了。

    我点点头,把那个装满猪饲料的小布袋,紧紧地袺在衣服里,用两只手紧紧地抱住,生怕它跑了去。

    哥哥拉开门,朝四周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冲我招了招手。我便紧紧地贴着墙壁,警觉地看看四周,迈开双腿,消失在浓密的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小路。仔细地通过微弱的光线,辨别着有些灰暗的路面,生怕一脚踩空掉到沟里去。

    我时不时低下头,总以为怀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觉得猪都比我们人吃得好。工地上的猪,每天都吃的这些东西,而我们全家人是万万吃不上的。可我不知道回去以后,正直善良的父母,怎么样看待我们弟兄俩的行为?这可是做贼呀,我们祖祖辈辈没有做贼的,今天犯在我们兄弟俩的手里,会打我吗?会闂我吗?还是会高兴地赞美我?给大家活命的猪饲料,当然也是活命的粮食!我紧紧地搂着它,生怕一不小心掉到沟里去,我自己的命丢了,父母也要饿肚子。我抬起头,远远地望着村子,黑墨墨地看不到边儿,天空大地黑魆魆地,像一团浓浓的黑漆,在紧紧地包裹着我,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魔鬼,要把我吞噬了。我尽快地加快了脚步,怀抱着伟大的希望,朝着充满着绝望的村庄和绝望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