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俯听闻惊风,连山若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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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俯听闻惊风,连山若波涛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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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对岸站着的正是那日在林中遇见的凤眼男人,我对此人全无好感,那天韩云与我不顾危险在熊口下救了他们,自己反倒落入险境,要不是师父来救,说不定就把命丢在那儿了,他倒好,一眨眼跑了,连句话都没留。

    我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却一脸轻松,还对我招了招手,像是要我过去。

    我全当没看见,转身就走。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却也是我第二次几乎死在他手里了,这种煞星,不冲他放毒已经很好了,还要我与他寒暄?

    他见我要走了,也不摆架子了,从浅滩处趟水走过来,笑嘻嘻的:“生气了?刚才是我失手,吓到你了吧?”

    我懒得理他,板着脸继续往大营的方向走。

    “你跑什么?怕我?”

    男人步子大,几步就追上我,我只好立定脚步,转过身去板起脸来看他,一只手拢在袖子里,捏紧了我的小帕子。

    “你叫什么?上回你和你的同伴杀了那头熊,我还没谢过你,我那几个手下怕死得很,硬拖着我走了,后来那熊是死了吧?”

    我不说话,拿眼睛瞪着他。

    他被我瞪得笑了,凤眼弯起,那颗黑痣更显妖娆:“好吧,我知道是我不对,让你生气了。”

    若是换了别的姑娘,面对这样的风情大概就要面泛桃花地娇羞起来了,可惜我自小看惯了师父那样的英武男人,对这等温言笑语全无感觉。只是他这样一说,我再不开口倒显得小气了,再说此人虽然古怪,却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威胁性,就算刚才那支箭也是歪歪斜斜,力道根本不足以伤人,我见过师父射箭,千钧力道凝在一点,铁甲都穿得过去。就算是军营里的普通士兵也比这人强,刚才这公子哥在林里拉弓,纯粹是拉着玩的吧?

    我把捏着的小帕子松开,开口道:“算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我看看他,不打算回答。

    他笑笑,也不介意,随手从自己腰带上扯下件东西来:“给你,收着吧。”

    他一伸手,理所当然地将东西塞进我手中,那东西落手冰凉,我低头去看,原来是一块玉佩,上头山水花鸟,雕工细致入微,下面缀着金丝绞出来的穗子,纹路复杂,怎么看怎么矜贵。

    这算什么?将我和韩云丢给发狂黑熊的致歉礼?

    “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将玉佩塞回给他。

    “收着吧,这个很值钱。”他不接。

    一推一让,玉佩就从我们手间滑落了下去,落在卵石上,清脆的一声响,漂亮地碎成四瓣。

    “……”我愣了。

    他也愣了一下,随即挥挥手:“碎了就算了,让它去吧。”

    这样好的东西,就算我见得不多,但怎么看这样一个都可以抵寻常人家一年的生计了,这男人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声“算了”。

    我抿起嘴,重新打量他,他见我看他,以为我是砸了他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时便又是一笑。一脸的安然自在,慢声道:“没事,这样的东西,我再给你一个就是了。”

    有钱了不起啊?我在心里默默:这个人——非纨绔不足以形容!

    “这种东西我没用,也不想要,你走吧,我回去了。”我转身,继续我的回营之路。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开始嫌他烦了,又想着那几个寸步不离跟着他的男人去哪儿了?怎么让这纨绔公子哥一个人跑出来,没人管了。

    正烦恼着,远处军营大门内突然奔出一队人马,势如雷霆,夕阳中急速而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师父就在队伍最前方,银甲一闪而过,手里还拿着长戟,完全是出战的样子,心里一跳就叫出声了。

    “师父!”

    距离这么远,那队人马速度惊人,怎可能听到我这点叫声?转眼就从我眼前消失了,只留下滚滚烟尘久不消散。

    我急了,拔腿就往营地里跑,手臂一重,却是被人拉住了。

    “你叫谁师父?那人是徐佩秋吧?你是徐佩秋的徒弟?”

    我恼了,一是他居然这么随便地将我拉住,二是他居然敢直呼师父的名讳,连将军两个字都没有,听得我怒从心头起。

    “你拉着我干什么?放手,还有,叫将军!”

    “你真是徐佩秋的徒弟?”他稀奇地看着我:“他不是刀剑骑射天下第一吗?怎么有你这么没用的徒弟?”

    我只觉脑中有根从他出现后一直绷得紧紧的细弦突然断裂,啪的一声。

    好了,到此为止,我受够了。

    “……”男人猛地收回手,又用力甩了几下:“你干什么!”

    我习惯性地拿小帕子擦手,并不对他露笑脸,只说:“快去找你的同伴们吧,一会儿你全身都会麻的,你也不想今晚躺在河边过夜吧?”

    他眉头立起,凤目不再弯着,瞪着我显是怒了,但我急着回营,哪有时间管他心情如何,转身继续跑。

    跑了几步想起来,又回头嘱咐了一句:“那不是毒药,一点点麻醉粉而已,明天早上就好了,别让你的手下们胡乱塞你药吃。”

    他还立在那里,之前的怒气已经变成不可思议,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我下了药。

    对岸传来声响,我在浓重的暮色中隐约看到他的那几个跟班,正心急火燎地往这儿奔。

    我就放心了,再不看他,回头跑了起来。

    我奔到大门处,守营的士兵过来查我的印符,我一把抓住他,气喘吁吁地问:“将军带兵去哪儿了?是不是打仗了?”

    旁边有人认出我:“我见过你,你是将军的徒弟,新来的军医。”

    我点头:“对,将军干什么去了?”

    “有辽人骚扰附近村庄,将军带人去查看了。”

    “辽人骚扰村庄?”

    “是啊。”回答那人像是在这里当了多年的兵了,用很是平常的语气答我:“他们一直都这样,狼一样时不时冲过来抢点东西,现在到了打草的季节,就更嚣张了,抢光了村子还杀人放火。不过徐将军来了就好了,这回让他们见见我朝战将军的神威。”

    “辽人来打草?”我没听明白。

    “这不秋天了,打草屯着牛羊好过冬,不过那群恶狼来了可不止是打点草那么简单,要是这儿没有军队守着,整个北海都会被抢个干净。”

    我“……”

    我自小在白灵山长大,跟着师父以前最远不过到了闫城,中原无战事,哪里都是太平景象,哪想到一到边关就听到如此可怕的事情。

    “这不是将军的徒儿吗?”

    有人打断我与守门士兵的对话,我一转头,眼前的几张面孔都是那天在监军帐中见过的,打头的正是那位御医之子。

    他对着我走过来,一只手不请自来地握在我的肩膀上,开口道:“监军招军医问话,正找你呢,遇见正好,一起去吧。”

    我动了动肩膀,没能挣开,心里就无奈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人人都抓着我不放。

    2

    我在入营后的第二天,郑重其事地答应过师父绝不在营中对他人用药,师父还说,若我食言,立刻要徐平送我回去,再不许跟着他。

    师父向来一言九鼎,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必不能犯,无论什么情况都一样。况且这是在军营正门处,我做什么都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御医之子虽然把手握在我肩膀上,但我身着男装,又是新任军医,怎么看都不算什么。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问他:“王监军找我做什么?”

    “哪是找你一个人。”御医之子斜眼看我:“这不所有军医一起吗?”

    “知道了,我跟你们过去,这位兄台……”

    旁边立刻有人打断我:“这是李御医家的公子,李公子家世显赫,三代国手,御医世家……”

    我听得耳朵痒,“哦”一声打断他,改口道:“李兄。”

    旁边那人又道:“李公子以后也是要入宫做御医的,你可看仔细了。”

    我忍住掏耳朵的欲望,再道:“那么李御医公子,能否将手放下?小弟腿脚尚好,不需搀扶。”

    李公子哼了一声,这才得意洋洋地收回手,丢下句:“跟上吧。”说完便带领众人往前走了。

    我被夹在当中,很是无奈地跟着大家移动脚步,眼睛看着前头大摇大摆的李公子,心里却惦记着带兵出营的师父,只恨自己没有翅膀,不能飞出去看到他。

    王监军的住处一向是最好认的,营内最大最豪华的屋舍便是。走进去绣毯铺地,金笼熏香,短短一天的功夫,那屋舍居然就有了些金碧辉煌的味道了,也不知道他那些手下是怎么办到的。

    大厅分了里外两进,两个锦衣卫士带着我们进了里间,里面桌椅齐备,茶水都倒好了,可就是不见王监军。

    “众位先坐,监军稍后就来。”那两个卫士说完就关门走了,也不管里面议论纷纷。

    我见桌上热茶热水的,还有糕点,忍不住就坐下来吃了一块,糕点是糯米做的,里面裹着红豆的软心,我觉得好吃,伸手又拿了一块。

    军医有十数人,都围在李小御医身边说话,说着说着便瞟我几眼,然后再接着一阵低语。

    我懒得管他们在说些什么,嘴里嚼着红豆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门开了,几个军医被请了出去,问怎么了?来请人的卫士说监军在另一间屋等着他们,他们就跟着去了。

    再过一会儿,又走了几个人,如此反复,最后只剩下我和李小御医。

    李小御医身边没了人,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与我说话了。

    “你,过来吧。”

    我正吃着呢,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继续喝茶。

    他恼了:“喂,跟你说话呢。”

    我左右看看,确实没别人了,不得不答他:“什么事?”

    他咳嗽一声,也看了看左右,见我没有要动的意思,居然走过来在我身边椅子上坐了,又咳嗽两声才开口。

    “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你怎么知道监军所中的是寒毒?面色潮红、舌苔肥厚、体有高热,这些明明都是热毒的症状。”

    我原先对这位御医公子有些戒备,这时听他问得不情不愿,断断续续还要坚持到底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想笑了。

    看来他也憋了很久了,可怜这高傲惯了的御医传人,要他放下身段不耻下问于我真是难为他了。

    他是有多在意这件事啊,明明是不情愿的,但还是问了。

    我觉得他不容易,脸就板不住了,转过头去看着他回答:“因为我见过那咬人的蛇了,那蛇叫细柳黑,多产在苗疆最是阴寒的地方,被咬者面赤苔厚,体热上升,其实是体内阴毒聚集,将内热外逼的结果。”

    他听得频频点头,然后面露懊恼:“没想到是这东西,我在脉间异种录上看到过这例蛇毒,怎么没认出来。”

    我安慰他:“你没看到那蛇,只见了症状,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

    “既然产在苗疆,怎么会在青州出现呢?”

    “多半是有人带过来的,细柳黑生命力极强,虽然性喜阴寒,但在北方干燥之地仍能生存,只要不暴晒在阳光下即可。”我说到这里,想到至今都没有查到这些蛇是由何人驱使的,也颇有些烦恼起来。

    怎么办?一日没有查清此事,我就一日悬着一颗心,现在师父又带兵出去了,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李公子也在皱眉思索我所说的话,仔细想了半天,还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很是受教的样子,然后突然清醒过来,一脸别扭地站起身。

    “这次只是你侥幸,医家讲究望闻问切,疑症则需多方论证……”

    他说得又急又快,我被突然惊醒,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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