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北海朱旄落,东归白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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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北海朱旄落,东归白露生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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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元帝大丧之日,宫中祸起萧墙,中元帝欲立储次子子锦,大皇子与外戚王家勾结宦官私拆密诏,之后毒杀中元帝意图篡改诏书谋朝篡位,幸得三州司马大将军徐持率百余虎威禁军阻王氏于灵堂之外,全歼谋逆王氏,大皇子负罪潜逃不知所终,皇次子子锦戴孝登基,年号奎元。徐持徐佩秋临危受命,身居首功,封武威侯,位极人臣。

    王氏一族大逆不道,株连九族,朝中有所勾连者均遭清洗,京城大狱人满为患,刑场上日日血流满地,直从青石板的沟缝中满溢出来,之后又是连绵暴雨冲刷血海,百丈之外的沟渠中都能翻腾出血色来。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已经在被送往白灵山去的路上了。

    那夜之后,我足足发了一周的高烧,一月内死了两个皇帝,宫中大乱,子锦丧中登基,朝中势力不稳,内需铲灭王氏余党,外需追查逃去无踪影的大皇子,提防他勾结外族起兵作乱,城外神威军日夜待命,且有一半入驻京城日夜巡视,普通百姓都知道血雨腥风一触即发,街上行走的人都少了很多。

    桩桩件件都是要紧要命的事情,子锦虽然登基,若无军权保护,一切只能是镜花水月,又或那一夜没有将军率百余人抵住王将军所带之上千御林军,或许他连晨光都看不到,成王败寇,此刻被追杀的也不知是谁。

    守城的早已换了神威军的人马,武威侯府车马出城,守门将士见到徐平翻身便拜,又派了精锐人马一路将我们送出数十里,还怕路上会有危险,留下十余人保护才撤了回去。

    领队那人走的时候与徐平在车外忧心忡忡地聊了几句,说将军一切可好?他还听闻韩偏将军已经追封了骠骑将军,其他人情况如何了?

    徐平声音就哑了,说将军不欲军中有人谈论这些,要他回去以后也多加小心。

    那人便不再说下去了,我在车里昏昏沉沉地听着,眼泪止也止不住。

    我从白灵山到京城,足足用了年余时间,但回去时却轻车快马,一周以后便到了,太师父居然在,看到我的样子先跳着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实在没出息,读了那么久的医书居然连自己一点发烧都治不好,手指几乎要戳到我脑门上。

    我也不说话,任凭太师父将我的嘴巴塞得满满的苦药,还很努力地配合着要咽下去,最后却哇一声吐了出来,吐得床前满地都是。

    太师父气急:“喂!有几味药很难搞的!”

    我吐得眼泪都出来了,鼻子里都是腥味,一边拿手背揩脸一边开口。

    “对不起太师父,对不起……”

    太师父跺脚,跺完了又过来拍我的脑袋,一开始还挺重的,拍了两下就轻了,最后变成摸着我的头顶心叹气。

    我抱住太师父的腰,把头埋在他身上,也不管脸上脏,一直哭一直哭。

    太师父是个没耐心的,原本还站着听我哭,后来就站不住了,自己拉张椅子坐下来,找了包瓜子出来嗑,继续数落我。

    “哭什么?徐持欺负你了?”

    我大哭了一场,反觉得头晕鼻塞为之一去,脑子清醒了许多,被太师父这样一问,手边没有帕子,拖着被角一边擤鼻涕一边回答,好几日没怎么说话了,开口都是断断续续的。

    “没有……”

    “徐持没有欺负你,那就是别人欺负你了,谁那么大胆子,想被徐持打死吗?”

    我“……”

    我真想念太师父,想念到听他讲了两句话,就又想张开手抱住他哭一场,但心里知道太师父是不喜欢的,刚才的忍耐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想想又忍住了,从自我谴责开始。

    “对不起太师父,都没有给你准备甘草糖,害你自己炒瓜子吃。”

    太师父终于满意了,扔掉手里的瓜子摸了摸胡子,哼哼着道:“知道就好了,快点好起来吧,家里太久没人,厨房都灰了,你不是想吃我烧的东西吧。”

    我摇头又点头,表示知道了。

    太师父妙手回春,我那点发烧很快就好了,徐平确定我无恙之后便回去了,这些日子他瘦了许多,原本上翘的嘴角都变作锋利线条,但告别时仍是对我声音温和,像是这么长时间背着我这么一个包袱,再不情愿都背出些感情来了。

    “保重小玥,不要再让将军担心了。”

    我拼了命要自己除了道别之外不要多说一个字,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颤着声音问了一句。

    “韩大哥他……真的死了吗?”

    徐平低头。

    等徐平走了,我在溪边寻到正钓鱼的太师父,也不说话,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许久都没有动。

    太师父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我说话,只好自己开口。

    “又怎么了?”

    我把脸埋在膝盖当中:“太师父,过去师父去打仗,我一直很担心他。”

    太师父“嗯”了一声,笑我:“抱着你那个小箱子不放,还枕着睡觉,徐持两个月没有信来,你就要哭鼻子了。”

    “可在京城里比战场上还要可怕,人人都在杀来杀去,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杀别人,别人也要杀你的时候就只能这样了。要当皇帝的人,没这点厉害怎么行?心肠软得像你这样,只好逃回山里来待着。”

    我猛抬头:“我在路上听人说了,是大皇子先下的毒。”

    新帝登基下诏全国,虽然我一路病着,但诏文的大概内容还是知道的。

    太师父哼哼两声,继续钓鱼。

    “依我看,既然总会有这么一天,谁先下手都是一样的。”

    我又沉默了,想起那夜在内室中躺在血泊中的老人,想起子锦按住我想要救人的手,对我说父皇累了,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

    我还能活着离开皇宫,真是个奇迹。

    我许久之后才慢慢说了句:“是,都是一样的,你不杀别人,别人也要杀你。”

    太师父还想说什么,天空忽然投下阴影,鹰儿张开巨大双翅在我们头顶盘旋,又有脚步声从我们身后传来,踩在遍地的干枯落叶上,清脆的声声响。

    我与太师父一同回头,然后便是我的一声大叫,让太师父立刻丢掉鱼竿捂住了耳朵。

    我并未停止,接连重复着叫着:“师父师父师父!”拔腿便往往来人身上扑过去,最后被他一把接住,犹自去势未消,差点把师父撞倒在地上。

    就连太师父都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急:“玥儿,小心点!”

    我已经开心得泪眼朦胧了,还来不及开口,却听太师父接着道。

    “小心点徐持,他经不起。”

    2

    奎元元年,新帝登基三月,朝中局势初定。武威侯国丧之日带伤守灵,为阻王氏逼宫鏖战整夜,随身亲兵折损者众,自身亦伤及内腑,虽经御医国手悉心调理,仍不见其效,后于朝堂之上呕血不止,朝野不安,奎元帝遂下旨,准武威侯入山休养。

    师父回到白灵山那日,我被太师父一声大喝吓得浑身僵硬,十根手指都乱了章法,还想去把师父的脉。

    师父反手握住我的手指,我挣了一下,他索性把我两只手都握住了,这才抬头对太师父说话,声音平静:“师父,你吓着她了。”

    我手指被抓住,摸不到师父的脉,心里更是着急,语无伦次地:“师父,太师父来看看,不不,师父,师父你让我看看。”

    太师父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甩着手走过来:“这孩子,看到你话都说不清楚了,走走,先回去再说。”

    师父应了一声,太师父走过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师父人高,这两下都拍在他的胸口上,太师父拍完了也没有停步,只说了句。

    “你们老徐家都一样,真能撑。”

    师父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放,太师父走得很快,转眼没影了,他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犹自与我站在原地。

    我一直挣不开师父的手,最后索性拿脸靠过去贴在他胸口,用耳朵去听他的肺声。

    师父之前在皇家狩猎那日被毒箭射中肺脉,之后虽然救回来了,但数度咳血,直到大丧那日都没有好透,我是最清楚的。肺脉受损虽非不治,但首重静养,最忌未愈过劳,那日我会因云旗一句话入宫也正是为此担忧,但后来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我所能想象的,能活下来已属奇迹,师父将我送回白灵山时我还烧得昏昏沉沉的,即使没有发烧,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毕生所愿不过是日日与师父在一起,但如果这愿望可能给师父带来危险,我宁愿走得远远的,然后等他,一直等下去,等到他能够再见我的那一天为止。

    我以为听从师父的安排离开京城是最好的,我以为只要我在白灵山安静地等着,总有一天会再见到师父,一切都来得及。

    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师父的伤势会恶化到这个地步,肺中经脉几乎粉碎,断裂的枝条仍能再生,但打碎的瓷,怎么补得回来?

    师父并没有身着战甲,我的耳朵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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